慧远大师顿时悻悻。
他那时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但是在姜苏面前,却仿佛还是那个小沙弥,只能苦笑着念两句佛。
但也是那次,长岁才知道,姜苏对她那样好。
所以此时听了姜苏的话,她反而翘起嘴角,回信写道:【脸不会丢,命也不能丢。】
……
长岁到了刘莹的病房,她还在床上躺着。
刘莹除了上厕所,一天都是躺在床上,和长岁抱怨自己从来没在床上躺过那么久。
她在家里的时候就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后来出道,更是勤奋,就算没有戏拍,她也是到处去试镜,找机会,仔细回想起来,几乎没有可以让她在家里躺着什么都不做的时间。
长岁让她从她母亲那里问话,但刘莹什么都没问出来。
她母亲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在电话那头追问她什么时候再进组。
刘莹没有和长岁提起孩子的父亲。
长岁也不问。
好像这孩子就只是刘莹一个人的孩子。
刘莹在医院的事情,现在还是瞒着外界的,好在她当时虽然急但还记得把自己的脸挡了一下,现在暂时还没被外界知道,安安稳稳的在这里住着。
“不过我也不怕被外界知道,反正我要生小孩肯定是瞒不住的嘛,我就是怕我家里人知道。”刘莹笑了一下,带着些自嘲:“他们知道了,怕是要气死的,本来让我养小鬼,就是为了让我多接工作多赚钱,谁知道现在我怀孕了,以后也接不了那么多工作了。我也不怕他们来找我闹,就是怕我肚子里的宝宝受影响。”
长岁有些难以理解:“你为什么那么想要这个孩子?”
在她看来,刘莹宁愿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养小鬼,都想要成功,可是现在成功的红毯已经铺好了,只等着她走上去,她却为了孩子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弃了。
刘莹看着长岁,微微笑着说:“我家里是一家五口,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可是我总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根的。我像在水面上的一片落叶,漂浮着,我的“家人”不会在我被浪打翻的时候托住我,只会把我往下拽。”
她说着,手又无意识的开始抚摸自己的腹部:“可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就感觉自己像是有了根,这根深深地扎进土里,牢牢地把我和这个世界联系起来。我终于能够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是暖的,风吹在身上是凉爽的,能好好地停下来悠闲地晒一会儿太阳看一会儿书,也觉得,好像什么风浪都能禁受的住了。”
刘莹看着长岁,温柔的笑了笑说:“孩子就是我的根。”
长岁神情专注的听完这番话,若有所思。
她大概能够理解这种感觉了。
她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刘莹这种感觉,那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那些人能不再欺负她就好了,如果自己看不见那些东西就好了,如果有人愿意领养她就好了……
她的内心只有恐惧和麻木漠然,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片没有家的落叶一样,随便被风卷到哪里,后来她遇到了姜苏,再后来,她到了青山寺,青山寺就是她的根,把她和这个世界紧密的联系起来,她在青山寺学会了怎么笑,怎么生气,怎么去看一朵花开,怎么坐在树影斑驳的石头上一边听着蝉叫一边打瞌睡一边听师兄讲禅。
长岁忍不住想。
那贺侓呢?
他有连接这个世界的根吗?
……
刘莹下午睡了个午觉,有了长岁给她的安神符,她睡得很安稳,晚上就没什么睡意,她现在对长岁生出了几分依赖之感,一直跟长岁说话舍不得睡。
她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在长岁面前,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最后到了十二点,小敏不得不站出来严厉提醒刘莹,时间太晚了。
“就算刘莹姐你还不睡,长岁还要坐车回家呢。”
刘莹这才不好意思的放长岁离开。
长岁同她告别,又拒绝小敏送她,独自一人离开了医院。
今天白天太阳炽烈,就算是有风,那也是热烘烘的热风,粘着发丝呼到人脸上,叫人直皱眉头,到了这个点,吹拂过来的风里才有了几分凉意。
长岁走到了马路边上,马路空旷,白天川流不息的车流到这个点也都回家了。
她穿一身黑,双手收在兜里,立在马路边的树底下发了会儿呆。
有结伴同行的人路过这里,看到树底下站着的长岁,先是惊讶,随即就是惊艳,黑色让她那张雪白的面庞更加突出,似乎陷在沉思中的淡漠神色也很吸引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树底下一动不动的长岁终于动了。
她突然很想贺侓。
她要去见他。
……
长岁到了剧组酒店旁边的小公园里,然后给贺侓打电话。
她上午起来的时候给贺侓打了个电话,他没接。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秒,他都没接。
今天那么早就睡了?
长岁坐在长椅上,耐心的等着。
就在她以为就要断掉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