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被这火光刺的眯了眯眼,一张雪白冰冷的脸被这火光照亮,她悄无声息的往后飘了飘,满屋的头发都随之涌动起来,她的头发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充满了整间屋子,像是黑色海浪一般无声的涌动,发梢不断的试探着突破符阵。
长岁站在火焰中,手里捏着三张符纸,看着像是形成了一个大茧的头发,而她就在这个茧内,如果被这些头发缠上,一定会很麻烦。
女鬼居高临下,漫声道:“把你的身体献给我,我会考虑放过你的魂灵。”
长岁笑了,微抬着下巴,眼神清冽:“你让我封印,我也会考虑不把你打到魂飞魄散。”
女鬼眼神一厉:“敬酒不吃吃罚酒。”
长岁诚恳道:“我从不喝酒。”
女鬼脸色微变,显然被长岁激怒了,哼笑道:“好刁的嘴!等你的魂灵成为我的一部分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说话。”
她说着,突然轻抬起左手,得意的笑:“让你听听这个。”
她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根手链,简简单单的一根红绳,上面坠着一个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那铃铛发出了清脆的铃声。
长岁的心脏随着这铃声突突急跳了几下,她眼神骤然一冷:“摄魂铃?”
女鬼对长岁居然认出她的法器颇感意外,她看着长岁,细眉挑高:“你居然认识我的这件宝贝?”
长岁盯着她,忽然神色复杂的问道:“你就是那个被扶玉道人封印的红衣女鬼,宴魂?”
女鬼闻言,先是讶异,随即便是轻轻一笑:“想不到我被封印数百年,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认得我?很好。你是谁?是不是扶玉的后人?”
长岁看着女鬼,此刻心情格外复杂。
姜苏丢给过她一本扶玉道人的亲笔自传,这本自传里,记录的都是他这一生捉过的鬼怪。
姜苏曾经和年轻时的扶玉道人结伴同行,还光明正大的学了他不少捉鬼的手段。
扶玉道人封印这只名为宴魂的女鬼时,是在他三十岁的时候,当时的扶玉道人已经十分强大,是这一行里最顶尖的高手,但是在封印宴魂时也废了很大的功夫,据他自传里的记载,宴魂生前是被献祭给河神的,她的父母兄弟为了钱,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主动将她送出去,交给村子,用她来献祭,而她身上这身红衣,并不是普通的红衣,而是她的嫁衣。
她临死前身着嫁衣,被囚在笼子里,哭哑了嗓子,在被推入洪水中前,她死死的盯着那些麻木的盯着她的村人,嘶吼着立下诅咒,自己将在死后化作厉鬼,杀尽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
村人眼看着她被洪水吞噬。
一袭红衣在洪水中一现就被淹没。
村人愚昧。
那条大河里哪里有什么河神。
宴魂死后,如她所说,化作厉鬼,只用一晚,便屠了半个村。
第二日天亮,村子里每家都有人死,而且个个死状凄惨,哀声遍野,只有宴魂一家人平安无事。
宴魂一家人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但这还没有结束。
宴魂每晚都会杀人,刚离体的魂灵被她吸取强大自身,她很快就变成了一只强大的恶鬼,她把村子里所有人都困在了村子里,让他们在恐惧中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死去,天一黑,她就出来杀人,但是每一晚,都只有她的家里人平安无事。渐渐地,村子里的人恐惧扭曲成了怨恨,而所有的怨恨全都施加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们怨这家人没有良心,为了儿子就把女儿卖了。
他们日日堵在这家人的门口辱骂,骂的他们闭门不出,村里人开始往他们门上泼屎泼尿,每日都会在他们的院子外徘徊,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他们身上,却忘了他们也都是帮凶,直到最后,没有人再来,村子里的人无论老弱妇孺,都死光了,只剩下宴魂的一家人,还有一个住在村尾的少年。
少年是宴魂生前的好友,父母早亡,他独自一个人生活在村子里,曾经为了帮宴魂逃走,被村长叫人毒打了一顿,宴魂被献祭那日,他就被绑在河边的大树上,眼睁睁看着宴魂被洪水吞噬。
而现在村子里只剩下他和宴魂那一家人了。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从村子里走出去的人,但是他没有离开,他一直留在村子里,想要再见宴魂一面。
但是宴魂始终没有出来见他。
最后那个晚上,村子里起了大火。
少年第二日清晨在河边醒来,而村子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而他身边却有一个包裹,里面是满满一袋金银珠宝。
村子被大火屠尽,所有人都以为那个村子里的人全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包括那个无父无母的少年。
然而十几年后,少年却再次和宴魂相遇了。
那时他是扶玉道人,而宴魂是凶名在外的恶鬼。
最后扶玉道人成功封印了宴魂,并不是他比宴魂更强,那时的宴魂,杀过的人成千上万,光是捉鬼师,折在她手里的就有数十,扶玉道人本来也会成为其中之一,但是宴魂最后最强的一击,却犹豫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扶玉道人将她封印了。
这一封印就是数百年。
扶玉道人在他的自传里如实记录了这一点。
扶玉道人在离开人世前,将这本自传交给了姜苏,这本自传里不仅记录了他的经历,而且还记录了很多他自己自创的术法,他知道姜苏不老不死,所以嘱托她,如遇有缘人,可以把这本自传传下去。
姜苏收了数百年,直到将它交给长岁。
长岁还记得自己在拿到这本自传时看的如醉如痴,而当看到宴魂篇时那种震撼而又怅然的感觉。
彼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遇到宴魂。
而此时扶玉道人的书,就收在她黑色背包的夹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