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之下,林浩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眼前已被染成一片殷红的景色,慢慢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那名道士长得可以说很是平庸,但是他给林浩宇留下的印象却是敦厚、慈悲、平和,那是当时大多数青霞观普通道众所拥有的本质,他们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是,在当时的环境下本质是却不会受到改变的,如今利欲熏心的青霞观道众之中,是不是也有当初坚定道心的人忘记了初衷而**在内呢?肯定有,否则青霞观也不会到这个境地。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心慈悲,却是终遭了不测?飞来横祸啊……”林浩宇嘴里咕哝着,神情转瞬间有些恍惚,“天心最慈?为什么我就感觉天道无常、大道无情,是不是因为我出来混得少,见得骗子却多?”
他掏出一壶酒,就在那树林中开始喝了起来,嘴里慢慢地嘀咕着:“常言道,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恶人磨。可那空色和尚,不也安安全全地蹲在大上觉寺‘面壁思过’么?四叔信封正道,不也曾经在九幽地狱中险些丧命么?魔教之中,烧杀抢掠之人不在少数,但却个个得了‘心志坚定’的评价,有了身居高位的资本么?”
一仰头,灌下那一壶酒液,林浩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着记忆中那老道交给自己干柴枯草的位置,躬身施礼:“善也好,恶也罢,追求本心方为真。当年,你心怀慈悲,连草木都不忍伤害,却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如今,我便坦荡自在,无法无天,打破樊篱,正式入魔,看看这贼老天能奈我何!”
他这一礼,可以算得上魔教的最高礼节了,除了独一真魔尔丹,魔教禁止、最起码是纸面上的明令禁止叩拜任何人,这个时候,林浩宇那依旧有一丝清明的内心却知道,暗地里不少人在盯着自己,有正有邪,如果自己此刻做出逾礼、逾规矩的事,马上就会有人挑出来找麻烦!
缓缓地,一层黑气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他体内的《归元戮天诀》为之一滞,随后以更加快的速度运转起来,原本深灰色、肃杀无比的真炁,在此刻变得更加的诡异,似乎拥有了吞噬一切的异能。
一阵古琴的铮鸣从山下传来,伴着一个虽然苍老、但却清越悠扬的歌声:“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常事人间笑哈哈,周游四海你为啥?苦终受尽修正道,不染人间桃李花。常事人间笑哈哈,争名夺利你为啥?不如回头悟大道,无忧无虑神仙家。清静无为是吾家,不染凡尘道根扎,访求名师修正道,蟠桃会上赴龙华……”
林浩宇听了这歌,脸上顿时闪过一片蒙蒙的青光,随即,就被一股更强的黑气掩盖,林浩宇仰首望天,突然发出一声不明意义、但满是戾气的怒哼,眼中似乎绽放出灰白色的光芒,而后,他收摄了心神,摇摇晃晃地向着建宁府方向走去。
山下的水潭边,张进机停下琴声,轻轻地叹了口气:“贫道终究是慢了一步么?”
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身影背着他,慢慢地说道:“早一步,也是一样,他现在的情况,不疯魔,不成活。留得一条性命,早晚还有顿悟的时机,若就这么折损在这,丢得性命,再谈什么机缘也是空话,我们……”
“苦终受尽修正道么?”张进机苦笑着摇摇头,“也罢,只要他不折损了,以那人的能力,随便安排个坑给他跳了,就算不悟,也是强行悟了。”
那人转过身,很认真地说道:“但也不能等啊,无为只是不妄为,可不是什么都不做。我方才掐指一算,他此次回乡,定有一劫,大劫过后还能再逢,到时候你教些道理也罢,免得日后神虚子找你麻烦,毕竟他算是那人的皈依弟子。”
张进机缓缓地点点头,又抬起头,盯着这人的脸,慢慢说道:“贫道看你不像个读书读傻了的酸儒,倒像是那帮不沾因果、算计入骨三分的老家伙。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夕阳下,这人不就是那个给林浩宇拆字解说的中年儒生?只是此刻,他的打扮是一身的道装,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能看出,他的道装上并没有定慧剑和三清纹。
中年儒生哈哈大笑,转身化作一道清风而去,空中余音未了:“我嘛,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