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宇一怔,过了稍许便想明白对方要问的是自己的志向,随即张口答道:“自然是明心见性,悟道参玄,一路勇猛精进,直至与道合真。”
顽石居士没有多说,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根呢?”
林浩宇闻言,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自己这段日子的作为,修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根基还在船上,盖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像悟道能使人长生、悟错道却会走火入魔一样,若是只顾前行而忘却了对“舟”的理解和控制,自然是船倾人亡、走火入魔的下场。
很自然地,林浩宇想到了自己前次的走火入魔,正是根基不稳,只顾着法力的精进,险些将这些年的苦修翻为画饼,再想想自己求道,不正是逆水行舟,艰辛无比,虽有所得,最终却是忘却了根基,尤其是忘记了红尘中的悲苦。
“世间百态,非在乎心机计算,寻常百姓的喜怒哀乐也是大道。”顽石居士说罢,再度拿起《道德经》开始诵读:“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在顽石居士的诵经声中,林浩宇不禁陷入沉思,从入魔教以来,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所谓的上层社会,心机计算、权谋倾轧,这些虽属红尘,却是远离了红尘,世间疾苦,有怎是那些高居庙堂之上、深居帷幕之后的掌权人所能体会,有怎是刀头舔血、杀人如麻的江湖豪客所能经历?
想到这些,林浩宇的眼前浮现出李家庄中的那段时光,或许那是他距离红尘最近的时候,但他依旧将自己与红尘之间设了一个障碍,没能真正地走进红尘之中。可即便如此,那段时光、那段经历,依旧让他受益匪浅。
转过头看了看山下,那里隐约间可见一缕炊烟,正是玄天观中众道士熬粥带起的,那里应该还有不少的难民等待着接受救济吧?
林浩宇向顽石居士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担起扁担,向着玄天观的库房走去,他打定主意,稍后便与无争道人分说一番,让自己下山去参与施粥,虽然不是亲身经历,但民间的疾苦仅仅是见一见,也能有些许体会。
当下柴担,林浩宇抖了抖身上的浮灰,向着无争道人的丹房走去,同时开始思考着怎样说辞,可他刚刚踏入丹房,说了句“师兄”,就听见无争道人问道:“师弟这是想去山下施粥吧?”
林浩宇心中一动,点点头:“师兄明鉴。”
无争道人摇摇头,笑道:“后山那个小居士修为颇高,道心坚定,虽然因为某些关碍,至今未曾冠巾,正式入道,却是精明的紧,一眼看出你的症结所在,给你数句提醒,也算是一片慈悲之心。”
顿了顿,无争道人继续说道:“道在红尘中,也在书中,但终究是要你自己去经历,去体悟,若是没了亲身的经历,顿悟也还是差了些火候,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此言不假,但首先,你要是圣人。”
林浩宇点头应诺,将无争道人这些话记在心中,转身出门而去,无争道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顽石不善言辞,稍显木讷,却是宅心仁厚。”
短短一句点评,却让林浩宇想到了另外一层,他的脚下停了一下,随后向着后山走去,脚下的步伐虽是沉重依旧,但他的心情却瞬间好了不少。
林浩宇虽然一直都是以玄门正宗自居,但对于道教思想、经典的了解,实际上都是在青霞观中学的那些,一身的功力虽然早已在玉佩的帮助下转化为玄门正宗的功法,但没有了作为根本的经义的支持,这些都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若是还不能早日补全这些缺陷,再次走火入魔几乎就是必然。
可自从拜师那日见了黄兴真之后,林浩宇就再也没见过黄兴真的面,而这位被他命令“代师授业”的无争道人,整日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呆在丹房中的时间都很少,莫说是请教问题,就是日常见面都是困难。
如今得了此番点悟,林浩宇心中也在默默思索,这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在这个方面有了补足的途径?
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后山方向,若是可能,他真想现在就去那里,寻找顽石居士听听经典,学学教义;只是,如今红日西坠,天色已晚,以自己的速度,即便不吃晚斋,也不定能够赶回来,他细细想下,也只能作罢,等改日寻个好时辰再去好好找他讨教一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