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阳的照耀下,玄天观的山下升起了一缕炊烟,给这座秀美挺拔的山川带来了一丝人气,偶有几声鸟鸣从山上传来,静中有动,更让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宁静。
林浩宇站在粥棚下,看了看锅里的粥,再看看东方的朝阳,为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锅里的粥,已经稀得不能说成是粥了,或许称之为米汤更为适合,持续了这么久的施粥,庙里的粮食也不是很多了,即便有着十方善信的供养,也不得不省着些粮食了。
在林浩宇能够熟练运用自身的力量之后,无争道人终于是将林浩宇派下了山,只是这外界的一切,对于林浩宇而言,实在是太过刺激。
日上三竿,远方的道路上终于出现了一队人影,人数不多,走的也非常之慢,林浩宇极目望去,就见两个瘦的不像样的汉子背着不多的家当,牵着妻儿老小,向着这个方向走来,他转过头,对宝心道人说道:“宝心师兄,来人了,七个。”
宝心道人是个主修经忏路子的道士,所谓的经忏,便是通过念经、祈祷,让自己的意愿能够上达天听,进入祖师爷的耳朵里,借着祖师爷的法力办事,做的是水陆道场的事物;而修行“山”这一派的道士,大多自己有些法力,可以自行将事情搞定,也就是民间最常见的抓鬼道士就是他们。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林浩宇,但还是拿出七个碗来,让林浩宇一一填满。
当这一队人走近时,林浩宇很是僵硬地将粥碗送了上去。看着他们连道谢都没来得及,便狼吞虎咽地喝粥的时候,不由得安慰道:“慢慢喝,慢慢喝,粥。锅里还有。”
宝心道人看了看他,想说什么,究竟是忍住了,每日里施粥的数量是有限的,若是每个人都管饱,后面的人那就真的要饿死了。可林浩宇毕竟初次做这个活儿,他也不好说太多,先把眼前这几位打发了再说吧。
也就不大会儿功夫,面前的这几人便将碗中的粥喝了个干净,眼巴巴地看着林浩宇二人。宝心道人长叹一声,拿起勺子给每个人填了半碗,就在这个档口,远处又走来三四波人,同样是举家搬迁。
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人,即便是林浩宇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不忍,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在北燕之时的种种,当时自己统领千军、驰骋疆场是多么的英武潇洒。将令一下便是人头滚滚,是多么的威风凛凛,相比当时南唐乃至北燕的百姓对自己的怨念。想必也是不浅吧?
有些僵硬地拿起勺子来,将桌上放着的碗填满,林浩宇的眼前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战场上的那些画面,那些眼中闪着决绝、绝望、悔恨乃至自己最看不起的懦弱的南唐士兵,那些被自己下令处决或者监斩行刑的北燕逃兵……
想着这些的林浩宇,手上的动作都顿时停住。直到勺子碰到锅底,发出金属的摩擦声。他才意识到眼前的锅已经空了,转过头来看了看端着碗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流民。林浩宇尴尬地笑了笑,走向第二口锅。
宝心道人清咳一声,沉声说道:“各位施主,小观粮食有限,今日每人只能得粥一碗,否则后来的施主就只能喝清水了。”
因为修的是经忏的缘故,宝心道人每日里也就是诵经、唱韵,因此虽然没有什么强大的真炁,但一口丹田炁却是深厚异常,吐气开声之下,堪称是声若洪钟,连粥棚都随之震了一下。
这些流民看了看最先到的几人,已经喝完了两碗粥,纷纷叫嚷着:“凭什么他们就有两碗,而我们就只有一碗?你们道教宣扬的众生平等、男女平等,难道在这个时候就不好用了么?”
说话的明显是个读过书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有了他牵头,其他人纷纷跟着叫嚷了起来:“就是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喝两碗,我们就只能喝一碗?”
有那些个性格柔软的,不敢直接和林浩宇二人对抗,而是连声哀求:“好心的道长们,就再给我们一点吧,我们都快饿死了……”
听着这些或软或硬的哀求声,无论是林浩宇还是宝心道人都感觉一阵头大,直到现在,林浩宇才明白为什么每人只给一碗了,这些流民大多很久没吃顿饱饭了,看见免费的还不拼了命的吃?看见别人能够多吃,自然也想多吃了,可这样的话,一来二去,道观中的粮食就不够了。
道观不是粮仓,玄天观也不是一帮餐风饮露就能过活的神仙,存储的粮食除了日常用度之外,还要过冬,毫无章法地施舍出去,那道观里的大老道小老道最后都会变成死老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么?”林浩宇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转过头问宝心道人,宝心道人默然点头,手中的勺子是舀也不是不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