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满肃杀气息的劲力从谢衍身上泄出,朝着定阳侯铺天盖地压了过去。
定阳侯并不是习武之人,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唇边溢出了一抹血丝。
谢衍很快就收回了那强劲的劲力,冷冷地看着眼前靠着扶手勉力支撑自己坐稳的中年男人。
定阳侯抬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指尖,不在意地朝谢衍笑了笑。
谢衍平静地看着他道:“你并不后悔…或者说,你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定阳侯轻叹了口气道:“老实说,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并不后悔当初的事情。虽然……最后的结果确实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谢衍剑眉微蹙,“当时你才二十出头,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是你做的决定。真正做决定的人,是令尊。”
当时的定阳侯确实是年少气盛,但以他的年纪和当时的能力,哪怕他真的想要将姚家灭门,如果老定阳侯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不可能说服他的。而他也绝不可能绕过老定阳侯,自己单独去做这件事。所以这件事的主导者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定阳侯毫不隐晦地展现对姚家的恶意,显然是不希望他将这件事联想到老定阳侯身上,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谢衍不是傻子,不是他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的。
定阳侯脸上的神情全部淡去,他冷冷地盯着谢衍道:“家父已经去世多年了。”
谢衍沉声道:“本王无意败坏商侯身后清誉,但是这件事……恐怕不是侯爷自己能够解决的。”定阳侯沉默不语,良久才抬起头来轻笑了一声道:“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该来的早晚会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为了这一天,本侯等了二十多年了。王爷,您是姚家的外孙,也是谢家的血脉,这件事您最好不要插手。”
谢衍道:“定阳侯从小将世子送去学武,就是为了今天?”
定阳侯点点头道:“不错,阿越尚未出生之时,我便与问剑阁主说好了,等阿越稍长一些便收他为徒带他离开上雍。家父曾经救过问剑阁主,他欠了商家一个人情,定会保阿越周全的。”
“但是,商世子回来了。”谢衍淡淡道。
定阳侯微微蹙眉,最后却只能轻叹了口气道:“他毕竟是商家的儿子,总归是要回来这一趟的。王爷,那位想要做什么我管不着,只希望你能放阿越一条生路。”
谢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定阳侯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阳侯也没有指望他能一口答应下来,淡然道:“王爷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就是您想的那些。”
谢衍道:“本王问的是,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姚家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当时令尊手中并无兵权,即便是能够调动当地衙门,也未必是姚家的对手。据本王所知,当时信州附近的兵马并不知道此事。只靠令尊和侯爷,恐怕做不了这些。皇伯母跟我说,伯父和她想要保护的人只剩下一人还活着,本王推测说得应当是侯爷。那么…想必还有另外一些人,也依然活着,只是对伯父和伯母来说,没那么重要而已。”
定阳侯沉默不语。
谢衍道:“侯爷既然已经承认了当年的事情,告诉本王一些细节,想必也没有那么为难。”
定阳侯平静地看着谢衍道:“本侯有一个条件,王爷答应了我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谢衍挑眉道:“侯爷不妨说说看。”
定阳侯道:“这件事……不管最后结局如何,都希望王爷不要提起家父。”
谢衍有些意外,“侯爷的意思是?”
定阳侯沉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本侯一人所为,家父不知情。”
谢衍道:“侯爷觉得,会有人相信么?”
“这不重要。”定阳侯冷冷道:“我相信王爷不会出尔反尔,只要王爷答应,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王爷。”
谢衍垂眸思索着,定阳侯也不着急安静地坐下一边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衍方才抬起头来道:“商侯已经过世多年,侯爷可知道这样做对商家会有什么后果?”
世人都认为逝者为大,即便商侯生前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死都死了,人们多少会宽容一些。但是定阳侯可还活着,一旦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世人绝对不会原谅商家的。
定阳侯沉声道:“王爷只要告诉我,你的答案。”
谢衍道:“好,本王答应你。”
闻言,定阳侯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似乎松了口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