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城两曰之后,便是过了山海关。
关内关外,便是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在关内的时候,就算是广袤的大平原,却也总给人一种施展不开,天空低矮的感觉,而莆一出关,便是感觉天地茫茫,四野寥廓,极目远望,便是能看到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
八千大军加上两万夫子行走在这高阔寂寥的天空下,也是给人一种不过只是蝼蚁的感觉。
这个年代,还没有遭受过什么污染,天空格外的瓦蓝,大地格外的辽阔,出了山海关,人烟却是并未就因此减少,反而路边隔上三五里就有一个村落。满眼望去,路边都是良田,关外种植的都是春小麦,此时还不到收割的时候,麦子长出了有一尺多高,绿油油的,一片葱郁,远远看上去像是大地铺上了一层绿毯。一阵夏风吹过,便是一阵麦浪起伏,煞是喜人。
放眼看去,这本来是蛮荒之地的关外塞上,竟然是一片的极为富庶安宁的田园风光。
似乎触目所及的所有地方,都被开垦种上了麦子。
这得益于正德朝已经推行了二十多年的‘移民塞外’政策。
大明朝移民是有渊源的,洪武帝那会儿的刚建国的时候,便是将天下富户十万户迁到了中都凤阳,洪武爷得为自己的家乡打算啊!坑苦了十万富户,却是一举把中都凤阳从一个默默无名的穷苦小城变成了天下数得着的富庶大埠!包括后来永乐帝靖难之役,山东这边儿是主战场,朝廷大军和靖难军在这里打过来打过去,你来我往,彻底把整个山东西部和中部给打成了一片白地,十室九空。靖难之役后,永乐帝便是从两湖、河南等人烟阜盛之地,迁移了大量的民户,以填山东。
去年的那一场白袍军之乱,若不是朝廷大军犁庭扫穴一般,很快就把白袍军消灭,让两股大军打来打去,少不得也得把山东六县打成白地,还得移民。
正德二十九年,朵颜三卫独*立出去,不但如此,还占据了养马良地大宁。之后三姓女真也是随之读力,在建州卫指挥使完颜陈和尚(之前写错了,抱歉)的带领下和大明朝血战几场,终于是逼得大明不得不承认了他们的地位。
在这两大边患读力的过程中,大明朝东北边军几乎是被打的溃不成军,每每数千人被人家几百人打的狼奔豕突,亡命奔逃,毫无战力。
大明边军之弱,在于粮饷短缺,在于装备落后陈旧,在于缺乏训练,在于士卒瘦弱无力,而这一切的来源,则都是在于朝廷的积贫积弱。而朝廷的积贫积弱,又是因为九边的存在——每年朝廷的饷银,九边重镇要消耗掉八成以上,就这样,还是边关粮饷供应不足,一年能发七个月的饷就已经是谢天谢地,发三个月的饷银那才是正常。一个月一两二钱的饷银到手的只有五钱,而且还都是发黑的劣等银子。
之所以会这样,到不是因为朝廷上下衮衮诸公上下其手,正德朝朝廷气象还算是振奋,不像是后世那般摸样。着实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大同宣府蓟镇那边还好点儿,离内地近,运粮草辎重也还轻松一些。而奴儿干和辽东两地,距离内地几千里远,粮草辎重都靠内地输送,往这里运一斤粮食,在路上就要消耗掉十斤,两地戍边的将士二十多万,常年在路上给他们运粮的民夫就得五十万往上!
士兵们吃不饱饭,拿不着钱,身上穿着破烂的单衣,手里拿着的是生锈的破刀,怎么能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真铁骑抗衡?
因此就形成了一个恶姓循环,九边越是打败仗,朝廷就越是花钱,朝廷越是花钱,就越是穷,越是穷,就越拿不出银子来,越拿不出银子来,九边就越是打败仗!
之后朝廷痛定思痛,终于是想出这样一个移民塞外的法子来。
将内地的民众,甭管愿意不愿意的,整村整村的迁移到这里,发给他们耕牛和简单的工具,按照人口分给一大片土地,减免前三年的赋税,从而使得这些把土地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中国农民留在了这里。
移民的规模极大,先后从山东、河南、湖广、南直隶等布政使司迁移了三百多万户一千五百多万人来到了关外。移民分布的范围极广,从山海关到辽河,从辽河到松花江、阿速江(乌苏里江),甚至在极东的海边,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而按照户部的规定,每个人分给的荒地的面积,达到了和唐朝的均田制一个层次的数目——男子八十亩,女子六十亩,每人耕牛一头。
现下整个关外开垦了多少田地连子宁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移民塞外这项政策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新的一代已经完全成长成为壮劳力,而关外的千里不毛之地,也被开垦成了大片大片的良田,关外的人口,也是爆*炸姓的增长。
如此一来,一石三鸟。
边军们可以就得得到粮草,征发夫役,再也不用从关内千里迢迢的运输,物资的充足,极大的增加了边军的战斗力。
而朝廷,不但是减少了大量的开支,更是每年可以从关外征税银超过三百万两,米粮三千万石!再加上之前节省的那一部分,朝廷每年相当于多了超过七百万两的税收,朝廷这些年之所以能够改革军制,大手大脚的四处花钱,也是多亏了这条政策。
往关外移民,则也是减轻了关内因为人口过多而对于环境的压力。
连子宁等人行走的,都是从京师直通关外,将辽东和奴儿干两地超过三百个卫所连接起来的驿路,这些驿路都是朝廷行文,当地的牧民官儿征发民夫修建的,然后还有工部的官员进行勘验。因此都是相当的坚固结实,左右三十步宽的路面,黄土夯的十分的结实,路两边修的还有排水渠,可以有效的将积水排走,因此虽然已经建成了超过二十年了,但是路况还是保存的很好,武毅军的行军速度很快。
这一曰,大军行进到了广宁右屯卫,在大凌河南岸扎下营来。
按照武毅军的行军条例,大军扎下营来之后,不但当夜执勤的各种明岗暗哨要远远的放出至少五里远,藏在各个隐蔽的角落,而且骑兵千户所的骑兵们,也要远远的放出去至少十里地元远,防备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叶肥楠正领着自己手下的十来个兄弟向西行进。
随着杨沪生履职武毅军骑兵千户所千户,当初跟在他手底下的一群老弟兄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也是应有之意,但凡是一个长官上任,想要做出一些成绩来,肯定手底下就要有合适的人手。而又有什么比用惯了的亲信更加合手?所以基本上上任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安插亲信。
这种现象,在军中尤其的严重,就算是红军那样纯洁的队伍,也是避免不了这样的问题,各个派系的出现就算是太祖都无法阻止。
叶肥楠升官儿倒还不是很快,现下只做了一个总旗——不过骑兵千户所让连子宁这抽调一点儿,那抽调一点儿,现下只剩下了三百多人,叶肥楠这个本该手底下有五十五名兄弟的总旗,也只有十六七个而已。
差不多比个小旗强一点儿。
“头儿,再往前就到了十里地远了。”一个骑兵道。
叶肥楠点点头,指着前方沉声道:“到前面那个土丘,咱们就往南去,把网子给撒下去。”
现在的他做了官儿,自然也不是当初的气质了,更是沉稳了一些,众人听他命令,都是大声应诺,十余人打马向西而去。
大凌河的上游,便是朵颜三卫的地盘儿,这里距离村落已经远了,广袤的地面上,全都是又长又密的高草,淹没了战马的膝盖。一众人纵马上了土丘,便是详细眺望,观察一下这附近的地形——这也是连子宁对所有武毅军士卒的要求,在野外的时候,充分利用一切地形,像是这样的一座小丘,对于骑兵来说,可以加快马势,使得冲锋更有威力。而对于火铳手来说,则是可以以此为掩体,进行射击狙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