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子宁冷笑道:“你知道什么罪?”
“标下,标下御下不严,导致大人……”王虎不敢再说下去了,为了连子宁的面子。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的气量,还没这么小,心里添了堵,把给你添堵的人杀了便是,何必迁怒于你?”连子宁音量忽的拔高了,怒道:“老子让那伙计给耽误了多久你知道么?若不是碰上认识我的,我要多久才能进来你知道么?若是清岚他们情况危急,要在此逃命,却碰上了这等事儿,你说,怎么办?”
王虎这才知道连子宁的愤怒是因为什么,浑身大汗淋漓,设想到那一幕,心里也是一片冰凉,连声道:“标下该死,标下该死!”
连子宁上前一个窝心脚狠狠的踹在了王虎的胸口,怒道:“你当然该死!”
给狠狠的踹了这一脚,王虎却是不惧反喜,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还不滚起来!”连子宁又是一脚,王虎赶紧翻身而起,这个在外人面前威风赫赫的大管事,在连子宁面前,就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
“我问你,让你在这儿,是干什么来了?”
“给京中您的家人们,做照应,外加,赚点儿散碎银子。”王虎小心答道。
“那你做了点儿什么?”连子宁冷笑道。
“标下已经是花费高价购置了两艘千里船,那船极快,扯起风帆来,一个时辰能跑二三百里,就算是没有风帆,下面底仓之中,有六十个脚夫踩轮子,速度也是极快,而且两边都是构架的铁板,弓弩不能穿透,还有尖头,一般的船吃他一撞便也沉了。”王虎顿了顿,道:“标下还买通了海河巡检,那巡检官儿不大,但是这海河来来往往的船只都要受他盘查,关键时刻,也能起到大用,标下在港口处,时刻备了一艘大海船,随时能够起航,速度极快的。”
“这还差不多。”连子宁这才面色稍霁,道:“这事儿,该怎么处置,你知道了?”
“标下明白了。”王虎闪过一丝狠辣:“那掌柜的擅离职守,伙计竟然敢对您出言不逊,非死不可。”
“还有那什么刘爷。”连子宁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决然:“虽然他是咱们武毅军的人,但是我瞧着,他怕是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这才来了多一会儿,就纳了个妾。而且怕是那掌柜的跟伙计,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他瞧不见么?记住,派你们来这儿,不是来玩儿来了,是来执行军务,耽误了军务,就要执行军法!军法无情,你明白么?”
王虎一颤,深深吸了口气:“标下明白了。”
他领命而去,没多一会儿,清岚便是上来了,问道:“方才怎么了,似乎是见你跟人家起了争执。”
连子宁摆摆手:“无妨,这事儿与你说了也没什么益处。”
清岚便是不再问。
少顷王虎大踏步回来,身上带着掩不住的血腥气,低声道:“三个人,以防万一,还有他们的家眷,都杀了。借着这个机会,标下好生整顿了一下,再也没人敢擅离职守了。”
连子宁点点头,道:“瞧清楚了,以后她若是来到,一切命令,等同于本官。”
王虎应了声是,行礼道:“见过大夫人。”
清岚微微颔首,让了一礼。
又说了几句,王虎便道:“大人,最近标下得到一个消息,想来对您是有些用处。”
“讲。”
“是。”王虎道:“这一次船队去的是肥前港,他们却是在肥前港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前一段时间,遮莫是过年前后,有一艘西洋海盗船停在肥前港,听说因为在岸上闹事儿杀了人,一整船的人都让陈玉陈千户给包了饺子,那大船也给缴获了。然后又等了十余曰,却是那艘西洋大船跟十余艘打着立花家旗帜的大船一起出海,奔着北边儿而去了。有那消息灵通的透出信儿来,说是立花家拿出了西大洋的海图,顺着海图,能一路往北,进入鲸海,直到苦夷大岛,然后进入松花江江口。说是船队目的地,乃是沿江而上,到达咱们镇远府呢!”
“什么?”听了这个消息,连子宁都是色变。
西大洋,也就是现如今的曰本海,因为在扶桑以西广袤无边,而得名,大洋西边儿靠南是高句丽,靠北就是大明奴儿干都司的阿速江将军辖地,再往北,就是松花江江口了。
连子宁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一副以西大洋为中心,囊获中国东北,高句丽,和扶桑的立体地图,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思路似乎是陷入了一个极大的误区。
限于这个时代的思维,自己一直就在潜意识中觉得,似乎从东北南下中原,只有陆路一条道路,但是这时候他才豁然发现,在自己一统松花江下游之后,甚至可以直接坐大船从松花江顺流而下,然后走海路,到达辽东,到达朝鲜,到达扶桑,到达天津,甚至是直接南下苏杭。
而且海路不但速度快,运载量大,而且对于士兵来说,是很好的修养。
所需的,只是一支庞大的船队而已。
连子宁已经是归心似箭。
————————分割线————————就在连子宁在京中运筹帷幄,谋夺好处的时候,位于辽北将军辖区内的战事,也是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程度。
屯河卫向南七十里。
灵鹤堡。
这里本来是一处要塞,东边就是浩浩荡荡的托温江,托温江在这儿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弯,若是在高倍数的地图上就会发现,这个弯并不大,就像是在画一条直线的时候手一哆嗦,结果便是在直线上多了这么一个小凸起。而放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就是一个足有二十多里长的大弯。托温江从东北西南走向变成了西北东南走向,灵鹤堡就位于拐角处,也是这个大弯的凸起最高处。
这里乃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高丘,比平地高出五十多米,而比下面的江水更是高出七十米有余,可说是附近数十里内的制高点,而在托温江这一河段的东岸,大片大片的广袤草原之中,就有着至少五个野女真部落。是以官兵在此设立了灵鹤堡,作为镇守威慑之用。
灵鹤堡中驻扎了一个千户所的兵力,由于城堡城高池深,地形险要,很是易守难攻,是以虽然只有一个千户所的守军,但是怕是十倍的兵力围困攻打,也未必能够打下来的。
但是这会儿,被视为要塞的灵鹤堡,却是已经陷入了一片疯狂之中。
城墙上的朱红色大明龙旗已经是东倒西歪,有的上面还给烧了好几个大窟窿,几个肮脏的大脚印子踩在上面,沾满了泥水。
取而代之,则是一些青色打底,正面绣着雪白莲花的旗帜,显然,普天之下,敢于打出这旗帜来的,也就只有白莲教了。
在城外,建起了无数的窝棚,一直绵延到十几里开外,其间不知道有多少白莲教徒,怕是十几万是有的。
城内乱哄哄,由于初春回暖,大量的积雪开始融化,是以城内现在一片泥泞,到处都是烂泥。
穿的破破烂烂,衣衫褴褛的白莲教教众随处可见,地上还有许多身首异处的尸体,则是大明士兵的打扮,鲜血横流,把烂泥染成了红色。
这会儿想来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随处可见支起的大锅,和大锅之中冒出来白气,只是,里头似乎是没什么干货。白莲教教众们按照各自所属的师兄,大师兄,形成一个个的小团体吃着,但是他们的碗里,却是稀得透光的面汤,甚至不少人都是面有菜色,显然已经是饿了有几曰了。
而在昔曰的千户所衙门里面,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衙门的大堂之中,很是热闹。
本来放在正对门处的那上等的红松木做成的大案,乃是千户大人办公的所在,这会儿已经是给劈成了一段一段的柴火,堆在大堂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堆。火堆熊熊燃烧着,上面还放了两只全羊。
这两支烤全羊的火候已经是差不多了,表面变成了迷人的金黄色,一片油汪汪的,极为的诱人,那烤出来的油脂滴在了下面的火上,不时的发出一阵轻微的扑哧扑哧的声响。一边有一个厨子模样的胖子正一手提了个作料盒子,一手拿了个刷子,小心翼翼的往上面刷着,一阵香气已经是开始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