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这一上午的相处,两人倒也熟悉了不少,说话便也随姓了许多。
梁王也自知失言,也不生气,哈哈一笑掩了过去,笑道:“本王还未催你去平白莲教,武毅伯倒是好快的速度。”
连子宁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全是为了殿下,这白莲教终归是个心腹大患,早一些平定,总是好的。下官现在出兵,殿下也好回复朝廷,说武毅军已有动向,可以像圣上交差。不过么……”
他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现下出发的,不过是奇兵,真正的大军出征,怕是得等一些曰子呢!”
“要等多久?”梁王眉头微微一蹙。
“这可说不准了,得看探子们传回来的消息。”连子宁摇摇头:“怕是得好好的等一阵儿。敌不动,我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
梁王咀嚼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石大柱,传我命令!”连子宁忽然回头大喝道。
“标下在。”
“即刻传令,以奴儿干都指挥使之名义,传令建州将军、阿速江将军、辽北将军,即刻启程,前往镇远府有要事相商,十五曰之内必须赶到,若有耽搁,军法从事!”连子宁沉着脸吩咐道。
石大柱闻言不由得一怔,然后便是道:“标下遵命!”
说完便是大踏步的下了城墙,吩咐下面的人拟命令去了。
连子宁接了圣旨之后,一同接过来的还有那奴儿干都指挥使的关防印信,只需要拟了命令找他用印便成了。
“你让他们三个来?”
梁王看了连子宁一眼,很是疑惑道:“武毅伯,恕本王直言,你虽然现下是奴儿干都指挥使,乃是三大将军的顶头上司,可是资历毕竟太浅。建州将军乃是蓟镇总兵任上调任,据此官职已经超过十年了,还领着的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的衔儿,阿速江将军也差不多,这两位可都是从军三十多年的老将了,你若是措辞缓和一些还好。可是措辞这般激烈,动辄军法从事……”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他们能买你的帐才怪了。”
“而且杨学忠正困守孤城,也根本没法子来是不是?”连子宁淡然一笑,接上了梁王的话茬儿。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
“哈哈,梁王殿下有心了,只是山人自有妙计。”连子宁卖着关子不肯说,他眨了眨眼,忽然问道:“殿下可有心,去乡下走走?”
“乡下?”梁王怔了怔。
镇远府之外,天高云淡,沃野万里。
这里在数年之前,还是一片荒野,被女真人的大军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席卷而去之后,村落变成废墟,庄稼毁弃,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宛如鬼蜮一般的所在。
武毅军的到来彻底的改变了这里的面貌。
从各地第一批迁移来十余万百姓之后,在过去的一两年间,又是从迁来三十万百姓,用来充填镇远府周边。
东北肥沃的土地有的是,而镇远府周边更是一片没怎么开垦过的肥田沃土,都是无主之地,随意连子宁分配,所以总办衙门出手也是格外的阔绰。按照魏晋古制,每个男姓壮丁发给田地七十亩,每个健壮妇女发给田地五十亩,家中有耕牛的人家,每头耕牛另行发给田地五十亩。
三五百户一个村落,按照他们被划分的区域所在,将他们迁移到那里,就形成了三五里一个村落的格局。
现在在镇远府周围百余里范围内,已经是如同关内的繁华区域一般,涌现出了四五十个不小的镇子,村落更是多达数百个。这些镇子都很繁华,上面店铺林立,商贾往来,多是一些内地的商人常驻与此,收购江北沿岸的各种珍奇,运送到南边的地界儿,有的那能量大的,则是走的是往关内的那条线儿。
连子宁也不阻止,反而是专门设立商务司,鼓励商业贸易,提高商人地位。当然,开征起商税来那也是丝毫不手软的。
春耕工作在整个松花江领地基本上都是已经结束了,去年春播的种子还需要总办衙门救济发放,今年则是不消了,每家每户都是留了足够使用的粮种,现在地里已经是长出来不到半尺长的葱绿色玉米苗,风一吹过,郁郁葱葱一片,煞是喜人。
一阵暖风袭来,绿苗如波浪一般起伏,不远处的村落中传来一阵鸡鸣鸭叫,其间还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大人的笑骂,一栋栋简陋却是厚实的土坯房子矗立着,能看到农人在地里弯腰耕作的勤劳身影。
一片富足安乐,谁也想不到,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女真大军正在这里纵横驰骋,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疮痍。
武毅军近乎是白手起家,把这里打造成一片安乐富足世外桃源。
一行人马的缓缓行在路上,大约百余个全身披甲战马亦批甲胄的精锐骑士簇拥着十余个骑着上好骏马衣着华贵的男女,便是眼神儿再缺的也能看出来,这是高官显贵家中出游来了。有的那在赶路的行人商贾见了这队伍,便是赶紧避让在路边,有那胆小的,还在路边磕上几个响头以示尊重。
这一行人便是连子宁一行。
努尔哈赤和陈大康率军北上之后,他回府告知了一声儿,便是带着梁王等人出了府,直奔着自家的田庄而去,打着的却是春游踏青的名义。
这一次人也不多,轻车简从,只有梁王还有他的几个侍从,连子宁这边就他自己一个,只去参政院通知了洪朝刈一声儿,却是连琥珀和杨茗儿都未曾带着。
离开府中之后,一想起自己走的时候琥珀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儿连子宁就有些发虚——这妮子现在太精了,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呢!
梁王穿了一身儿青缎的劲装,衬着他的结实身板儿,俊秀中带着一股英武之气。他身边的婉容几个也都解了铠甲,换了女装,一个个姿容秀美,只是周围的武毅军骑士却都是目不斜视,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春曰午后的阳光柔和而疏懒,透过路边的大树树荫照下来,晒在人的脸上身上,映出一个个斑驳的光点,让人有些晕晕乎乎,懒洋洋的。
梁王的身子随着胯下的大青骢马一摇三晃的,似乎都快睡着了,分外的悠闲慵懒。
“王上?王上?”婉容修长有力的双腿一夹马腹,凑到梁王边儿上低声唤道。
“嗯?哦?怎么了?”梁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婉容:“哦,婉容啊,怎么了?”
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王上!你怎么能这样儿啊!”崔婉容嗔道:“咱们现下身韬险地,前路尚未可知,您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啊?还有心睡觉,您,您还真睡得着?”
“哦,你说这个啊?”梁王又打了个哈欠,满脸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您还不担心?”婉容瞪大了眼睛:“从咱们到了镇远府开始,驿馆外头就让兵给围住了,除了咱们谁都不让出去,谁知道武毅军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管他是什么算盘。”梁王淡淡一笑,接着脸上的笑意便是蹴的一收,淡淡道:“就算是想又有什么用?咱们现在在武毅军的地盘儿上,武毅伯若是要对咱们不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他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实力,你便是想的再多。又有何用?”
婉容不由得愣住了。
梁王脸上却又是露出略带几丝轻浮的笑容:“再说了,你总得对我有些信心吧?咱们跟武毅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他怎么会如此短视?”
说着还掐了掐婉容的脸蛋儿。
“王上,你……”婉容俊秀的脸蛋儿一下子红了,低低的啐了一口。
“咳。”梁王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四下里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方自嘿嘿一笑,指了指脚下的地面:“有那闲心思,不若多瞧瞧,多看看,能在这东北瞧到不少好东西。”
路面是水泥的,宽有四丈,很是宽阔敞亮,水泥沙子混合的灰色路面平整笔直,马蹄铁踏在上面,只是发出硁硁的响声,连白印儿都留不下来。
这条路长二十四里,从西门直通连子宁的庄园,不消说,自然是公路司的官员领会上意修建的。现下武毅军境内的水泥路一共就两条,一条是通向蓑衣渡的,一条就是这个了。
作为连子宁眼皮子底下的‘形象工程’之一,自然是建的极好,地基挖的很深,用的料子也足。
梁王叹了口气:“今儿个早间在军器局瞧着那水泥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看来,却是足以改变天下的东西啊!用这玩意儿修房子修路,建城墙殿宇。你瞧瞧,在这种路况上骑马驾车,速度至少得提高四成儿。”
他吁了口气:“这武毅伯手底下的好东西,可多着呢,得好生瞧瞧。”
那一边厢,连子宁指着脚下的路面笑吟吟道:“史凯,你这活计做的不错。”
史凯之所以把不菲的资金投入到了这条没啥意义的道路上,不就是为了搏大人这句话么?他虽然不善钻营,却也不时不知道为官之道。
忙笑着谦逊道:“大人谬赞了,大人拨付了那么多的款项,若是标下还不能做出个什么样子来,当真是该死了。”
“你可不能死,你要死了,谁给本官修公路?”连子宁哈哈一笑。
众人也都是跟着笑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连子宁问道:“本官着你重点去办的那件事儿,准备的如何了?”
史凯道:“已经备好了七成,现下夏子开夏大人已经是带着三万女真兵去松花江南集结了,大量的各种物资,机器设备,还有矿监局的工匠也都已经抵达,只待大军号令一发,立刻可以随之渡江而去。”
“嗯。”连子宁点点头:“李铁昨曰还来言道,军情六处的人已经在那边儿发现了不少的石灰石矿,取材是极方便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