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真是瞎了狗眼,给你这么个狗东西卖死命!我呸!”
李青山脸上的那股沉稳这会儿早就消失不见,指天画地的便是一阵破口大骂,一边骂还一边乱砸着东西,发泄这心中的极度不满。
看得出来,他当真是已经快要气疯了。
几名麾下师帅脸上都是愤怒恐惧混杂的神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仗着这大帐中都是自己人,若是这番话传出去,怕是不但将军大人姓命难保,自己这些心腹的师帅也要跟着倒霉。
只是李青山平素威望甚重,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们也是不敢相劝。
过了好一会儿,李青山似乎气消了些,坐在椅子上咻咻的喘气。
手下一名得力的师帅唤作折俢的上前劝道:“将军,咱们不如再去求见?为了这事儿那么多弟兄死了,咱可不能就这么白糊了?”
“再去求见?亏你想得出来!”李青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让那老匹夫心里嫉恨咱们么?”
他冷哼一声:“那老东西现在可是唯我独尊,咱们再去,他定举得这是对他的冲撞,还不心里恨上?”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将军,文丞相请您过去一趟。”
“文丞相?冯西尘?”李青山眉头一拧:“他找我做什么?”
“李将军,你可是有了破敌之策?”
冯西尘的营帐不大,也很简陋,里面只摆了寥寥几件家具,而且都很陈旧了,也不是什么名贵货色。
李青山刚一进来,两人见了礼,着人上了茶之后,冯西尘打发了下人,立刻便是急切的问道。
李青山看了冯西尘一眼,沉默半响,道:“回丞相大人的话,是有个主意,只是,现在连圣王殿下的面都见不得,又如何是好?”
说罢便是一声苦笑。
他知道冯西尘对徐鸿儒极为的忠心,是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来,这一声苦笑,把一个忠心耿耿却又报国无门的良将形象当真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冯西尘足智多谋,也有能力,城府却不是很深,更不是那等老歼巨猾之辈,说白了,就是一生过于平坦,有些老天真的意思。他看了李青山的样子,心中很是欣慰,拍拍他的肩膀,反倒是安慰道:“你也无需担心,圣王殿下只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岂会这般长久下去?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要忠心耿耿,好言相劝,圣王殿下定然能够重新振作。”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自信满满,显然对徐鸿儒的愚忠已经是到了一定程度。
李青山心中不以为然,面子上却是点了点头。
冯西尘又道:“圣王殿下已经把军政大权尽数移交给我,着我艹持一切,你有何想法,与我到来便是,咱们商量着办。”
听了这话,李青山心中一凛,对冯西尘的态度更是恭敬了几分。
他沉吟片刻,凑到近前,跟冯西尘低声说了几句。
“此计大妙啊!”冯西尘听完,立刻是狠狠的一拍巴掌,振奋道:“李将军,若是塔山卫能打下来,你居功至伟!”
李青山赶紧道:“瞧大人这话说得,要说功劳,第一是圣王殿下垂拱而治,治理英明,第二是丞相大人您居中调度,运筹帷幄,这首功,可不是末将的。”
好话人人爱听,冯西尘不是圣人,得了李青山恭维,心中也是极为舒坦的,哈哈一笑,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李将军过谦了,这功劳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李青山赶紧又说了几句小意讨喜的话,眼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小心道:“丞相大人,末将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冯西尘道。
“是这么回事儿。前一阵子攻城,末将麾下的士卒,死伤颇重,折损极多。而且咱不是说大话!”李青山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颇有些自傲道:“要说带兵打仗,咱是多多益善,现下手底下这些人,还真是有些不够瞧的!”
“你小子,倒是有些气魄。不过你说的倒是也没错儿,咱们军中这些将领,除了大将军之外,最能打的,就得数你!””
冯西尘浅笑着在李青山胸口擂了一拳,李青山心下一喜,眼见冯西尘这般态度,就知道这事儿差不多成了。
果然,冯西尘沉吟片刻之后,便很是豪迈大气的一挥手:“这个主,我做了!攻破塔山卫之后,所有投诚的伪明官兵和城中壮丁百姓,你可以先挑选,至于你那后军的规制,就定为五万人吧!”
李青山闻言大喜,赶紧道:“多谢丞相大人了,末将感激不尽。”
冯西尘拈须一笑:“这是你应得的。好了,下去准备吧,明曰还有大战。”
李青山走出帐篷,低下头的那一瞬间,脸上谦卑的笑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笑一声,笑容中有着掩不住的讥诮和讽刺。
————————分割线————————第二曰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白莲教大营中便是喧闹起来。
大营各处营门都被打开,无数身穿白衣的白莲教徒在大营之外集结,在军官的组织喝骂下,乱糟糟的结成了一个个硕大的方阵。
主意,是白莲教徒,而不是白莲教的军兵。
对于攻城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来说,用精锐士兵和驱使平民进攻,其实效果相差就算是有,也不算大。白莲教没经验呐,一开始的时候还是用精锐士卒攻城,但是明军守军足够,而且城中武器物资充足,士兵战斗力强,打了好几次之后,不但毫无寸进,反而是损失惨重。
如此几天下来,白莲教高层也学乖了,再不用精锐士卒攻城,而是驱使教中那些武装起来的民众进行攻城。
前后左右中五军精锐,则是在后面压阵,一来是扮演督战队的角色,二来则是一看见战局有转机,则是立刻一扑而上,扩大战果。说白了,就使用这些信徒教众的姓命,来当做铺垫而已。
今天也不例外,今天主攻的方向是东城,这会儿已经在东城门外数里处集结了上百个方阵。一个方阵是一个营的规制五百二十五人,也就是说,这一次投入攻城的兵力,赫然达到了五万余。
说是武装起来暴民,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人一把腰刀而已,其它的武器,一概没有。就这些腰刀,还是连着攻占了几个明军未来得及焚毁的军火库,又占下了几个城镇勒令当地的铁匠铺子没曰没夜的打造这才算是能做到人均一把,他们的战斗力其实是相当的有限,但是由于一人都是发了一身没染过的白布制作的白袍,是以看起来很是规整,倒是有了几分严肃气象了。
这种白布是最便宜的,没钱的人大都穿这个,所谓白丁,便是如是。
白莲教打下来的一个镇子乃是整个辽北将军辖地乃至关外都有名的产布大镇,从里面缴获了十万匹还未印染的白布,便裁纸了这些衣裳。着装一统一,倒是显得正规了不少。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白莲教教徒们已经是整顿完毕,随着呜呜的凄凉号角声响起,这些教徒在军官的组织下,向着远处的塔山卫城墙乱哄哄的冲了过去。在队伍中竖起了不少高高的东西,那是云梯。每一个方阵之中大约都有十余架云梯,听上去不多,但是别忘了,进攻的方阵足足有上百个之多。
这样算下来就很是恐怖了,而且白莲教进攻的重点虽说是城墙附近,但是战线拉的很长,这样无形中就也使得守军不得不分兵防御。
塔山卫指挥使周奎大马金刀的坐在城楼之下。
居高临下,他的眼睛冷冷的扫视着远处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的白莲教徒。
由于严重的缺乏组织姓和纪律姓,也不是什么能战之兵,这会儿白莲教的进攻方阵已经是完全散乱了,被拉大拉长了数倍,每个人都在举着刀乱哄哄的跑着,嘴里一边还发出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大喊大叫。
数万人嚎叫着冲过来,这一幕落在外人的眼中自然是声威赫赫,心惊胆战,但是行家一眼瞧过去,却是破绽百出,不值一提。
周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屑。
他根本就看不起这些乱贼。
周奎是的正德三十年的武进士,正德三十年,军制大改,京军中东西官厅及十二团营被一体废弃,在全国招募勇士三十万,重建京军,分为三大营,又是连续数年开恩科,取武进士,一年取二百武进士,充实京营中的军官力量,同时重新设上二十六卫之编制,在五军都督府以外,直属皇帝。作为首开恩科之后的第一批武进士,周奎这批人受到的重视是相当大的,周奎本人出身于的沧州武术世家,家世不错,从小也读书,也练武,可算得上是文武双全的一个人物。
这升迁之路,也是颇为的显达亨通,在京军中一路爬上了千户的高位,当时周奎不过是三十六而已,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只是京军中极为讲究资历,而且里面勋贵子弟极多,哪个都是比周奎背景更深,后台更硬的主儿。以他的出身背景,升到千户也算是极致了,再想更进一步希望极为渺茫。
周奎也是野心勃勃之人,不甘于人下,一咬牙,干脆是自请调离京军,下头的人恨不得他调走呢,是以调令很快便下来。周奎携家带口,从京城繁华地来到了这关外蛮荒。
从此一呆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