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都说不罚了,贾珍自然就不罚了。
尤氏刚好把那惹是生非的金荣给打发出学堂,那边贾珍叫了贾璜又大骂了一通。
林雨桐在这边也没有什么难堪的,贾宝玉缠着林雨桐问耍鞭子的事。这鞭子可不好学,就是别的武器,只怕贾母和王夫人也觉得会伤了他们的宝贝疙瘩。
她就拿了木剑,比划了一套剑法。
这剑法不光宝玉爱,就是黛玉也喜欢:“轻盈缥缈,如舞如蹈……”
“关键是,每天耍一遍,强身健体。”林雨桐这么一说,王夫人就点头:“这个学学也无妨。闺阁里玩可以,出去可不能显摆。”又说宝玉:“只许拿木剑玩,不可仗剑倚强。”
说着,又叫林雨桐到跟前来:“如今气可消了?”
“叫您看笑话了。”林雨桐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露出几分恍然来:“该死该死,只怕刚才还得罪了周嫂子……”她忙跟王夫人说,“打了金氏,扔簪子的时候扔到了周嫂子身上,也不知道伤到了没有。”她起身,“得赶紧去陪个不是去。”
王夫人拉她:“一根簪子,能伤到哪里去?”
正说着话,王熙凤嘻嘻哈哈的就把周瑞家的拉来了,“不是赔不是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点诚意来。”
林雨桐给周瑞家的行了个礼:“嫂子是伺候舅母的,实在是不敢伤了你……”
周瑞家的可不敢受她的礼,连连避让不说,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折……折……煞人了……”
王熙凤就似笑非笑:“可见把人吓的不轻。”说着,就拉林雨桐走:“赶紧把这煞神送走吧。叫我们也压压惊的好!”
把林雨桐给搓出去了。
出来之后,王熙凤才道:“你可怎么谢我?”
林雨桐就笑:“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可行?”
王熙凤‘嗤’了一声:“臊死个人了。我用你救?赶紧回去看看你那婆婆怎么救吧!”
说起钱氏,真是叫人恨的牙痒痒。以为放在外面就没事了,可却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
回家的时候,五嫂子还没走。贾瑕在门口一直等着,幼娘陪着邵华和五嫂子在里面。
马是被牵回来的,王熙凤叫人抬了轿子把林雨桐给送回来了。
下了轿子,贾瑕急走两步,这才想起什么来,叫后面跟着的人:“都辛苦了,赏下去。”才躬身站在一边接林雨桐进门。
这孩子吓的脸都白了。一则是自己的母亲犯了一次大蠢,险些毁了自己和哥哥的前程。二则是嫂子竟然为了这事打马过街,把族嫂当街抽了一顿。那金氏回去,又惊又吓,又疼又悔的,这会子都下不了床了。可自家嫂子这也会闯了大祸了。只知道嫂子进了那府里,可那府里的消息往常跟漏子似的,不想听也往耳朵里钻,可今儿愣是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好容易见回来了,急着什么似的,又想起兄长的教导:天大的事,得自己先稳住了。
一派平和的把人打发了,接了嫂子进去。贾瑕才敢问:“嫂子,怎么样了?”
“没事!”林雨桐对这么半大的男孩也不不会瞒:“原本为了什么的,这事不能提。传出去,只有人家笑话咱们的……”又把编造了钱氏重病的事给说了:“所以,你带着人,出城去,先将这事告诉公爹……”
贾瑕连忙点头:“我晓得怎么做了。嫂嫂放心。”
这边他带着人走了,林雨桐直接叫人关了府门,不见客了。
里面邵华先看林雨桐,见她没事才道:“怎么不叫你哥哥回来。你充什么英雄?”
“这事我哥哥怎么管?”林雨桐说了就叹气。钱氏占着长辈的名分呢。大舅哥还能做的了亲家的主?不是那么一码事。
五嫂子就低声道:“真不是我挑事,那金氏也忒不是个东西,你那婆婆耳朵根子也太软。你大概还不知道,这还不止一桩事呢。”她说着,就看了一边一直低着头的幼娘一眼。
林雨桐就打发幼娘下去:“今儿没吃饭呢,怪饿的,你去厨房催催。”
幼娘以为是说娘什么呢,就走的慢了点,在窗户下面听呢。结果就听到里面五嫂子的声音传来:“……不光是要给英哥儿定下周瑞家的侄女,还要把幼娘说给赖家。”
“赖尚荣?”林雨桐眼睛都瞪起来了:“这金氏,着实是该杀。”
幼娘咬着嘴唇,迅速的跑开了。回到屋里,捂着被子就是一通的哭。
再是家里不好,自家也是主家。怎么就非得配一屋子奴才秧子了?
正说着话呢,四爷回来了。今儿是最后一场,到了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邵华就不留了:“你好好跟姑爷说。”
林雨桐叫人把邵华送回去,那边五嫂子也回去了。
四爷‘呵’了一声,写了一封信交给小厮,叫给贾珍递过去了。然后准备车马,带着林雨桐往城外去了。
两人到的时候,贾瑕一边哭,一边跟贾数刚好事情说完。
贾数的脸都气青了:“我要休了这个蠢妇!”
四爷却说他:“教妻教子,本就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你把责任抛下了,只在这里修道。却不知道尘世因果不了,再怎么修也是枉然。”
是指责贾数没管好媳妇。
这话也没错,按照如今的礼法,就是这样的。
人说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像是钱氏这样的,要是贾数死了,那四爷怎么安置钱氏,只要站住的礼,都行。可要是贾数没死,人家钱氏也不听儿子的。
这个时候,作为丈夫,没管束好妻子,内帷不修,是谁的过错?
贾数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是青了红,红了又青:“回别院去!回别院去!”
可笑回到别院钱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丈夫回来了,喜笑颜开的。又见丈夫面色不善,以为是俩儿子惹了老子生气了,顿时就道:“你们两个孽障,还不给你父亲跪下。”
贾数坐下,将桌上的茶盏直接砸在地上:“你跪下!”
按说老两口吵架,还是这么一种状态下,晚辈是该躲出去的。可今儿四爷就偏偏拉着林雨桐,端端正正的坐下。
贾数就问钱氏:“你打发人给英哥儿说亲了?”
钱氏愣了一下就道:“是啊!也不小了,该定下了。”
“定的谁家的?”贾数忍着脾气又问。
钱氏忙道:“周瑞家的侄女。在那边的太太面前最得脸不过。不过你放心,那姑娘不是奴婢的身子,早就放出来的……”
“我儿子配不上官宦人家的小姐,配不上士绅富户的姑娘,难道连庄稼汉的闺女也配不起?非得要个奴才秧子出身的?”贾数指着她:“你知不知道,会毁了儿子的前程?”
钱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也是为了英哥儿好的。你也不想想,咱们如今都出来了,家里只留下珩哥儿两口子当家。那哥哥嫂子对下面的兄弟能有几分真心。这将来成家分家,能给英哥儿几个。找个平头百姓家的姑娘,瞧着是体面了,可实惠得不到啊!这周瑞家的侄女,嫁妆多,将来再叫周瑞家两口子求求太太,若是运道好的话哥儿能有个一官半职,不好了,也能在那府里当差,有个进项,养家糊口总是能的。我这当娘的,不是为他打算吗?”
当着四爷和林雨桐的面说怕哥哥嫂子对下面的小叔子小姑子藏着私心。
贾数喘着粗气:“那你这把幼娘许配给赖家的主意……”
“赖家不比谁家过的好?进门就是奶奶,呼奴唤婢的。那哥儿养的比府里那环哥儿都尊贵。那一个个的少爷还管人家管家叫爷爷呢……”
话没说完,贾数就一脚踹过去,紧跟着一口浓痰唾出去,“糊涂东西!糊涂东西!差点毁了一门三代!”
钱氏刚才的话,是她自己万万说不出来的。只怕都是现搬了金氏的话的。
金氏这话,初一听,是个求存的法子。于是钱氏自认为,兄嫂靠不住,她得为小儿子小闺女打算。
这最叫林雨桐觉得可笑:靠不住你就别叫你的小儿子小闺女不靠呗。你要是留下管那俩孩子,如今说这话还算是有理。之前屁事不管的时候,也不说不放心。横竖人家挑拨了两句,立马就当成了真理。
这话不用林雨桐说,贾瑕就先恼了:“横不管,竖不管,如今倒是管了。你少管我两分,我还自在些。”
钱氏怕贾数,对长子也有些忌惮,但是对小儿子全没有顾忌:“丧了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
林雨桐就说:“那金氏的话你就那么信了?你就不想想,若是以后英哥儿想科举入仕,他这一门亲做的,便会无人跟他交际来往。上官不喜,同僚不爱,这还能做官吗?还有幼娘,那赖家说到底就是个奴仆出身的人家,眼界格局,包括那骨头都是轻的……”
“你跟她说这些,是说不明白的。”四爷直接打断了林雨桐,看贾数:“今儿这事,父亲拿主意。”
贾数冷冷的看向钱氏:“……病了!重病缠身。不舍身给菩萨,这身病是好不了了。”
是叫钱氏出嫁为尼。
这有点狠了。
林雨桐就说:“要不,接过去养病吧。”
在家里,放在眼皮子底下,她闹不出幺蛾子。
贾瑕听了林雨桐这话,脸上松快了一些:“是!放在别院养病也可。只说这病过人,不好叫见外面便是了。”
这也是办法。
贾数没言语,只问四爷:“今儿考完了?”
“是!”四爷应道。
“有几成把握?”贾数的眼里带着几分火热。
“十成。”四爷很笃定的语气。
贾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钱氏:“你唯一的造化,就是生了三个好孩子!”他深吸一口气,就道:“你母亲重病缠身,想要你母亲康健,就是最好不见人。三亲六故,一概不能得见。若是有孝心,以后缝五,过来在别院外头磕个头便是了。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我留下照看你母亲,偶尔为你母亲上清虚观祈福……因而,这边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父命不可违,今儿就走吧,赶在宵禁之前,还能到家。”
钱氏听的云里雾里,怎么就病重了。
但她也听出来了,老爷会回来陪她,因此,倒是什么也不说了。
贾瑕看着钱氏,本来是一肚子的话,这会子一句也不想说了,默默的磕了头就退出来了。
可是回去的路上,还是一个劲的抹眼泪。好半晌才道:“那金氏着实可恶。还是太便宜她了!”
事实上,四爷给贾珍少了信过去。贾珍当晚就叫人把贾璜一家往老家送。京城里,还是别待着了,回金陵去吧。这边的院子也收回了,不叫贾璜住了。
贾璜叫嚷着,回了金陵就休妻,这是气话还是真的,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口角惹出来的是非,来势汹汹,却也褪的干净。
这边一动,王熙凤就得了信了,还问平儿:“绝对不是这么一点子事!你再打听打听,必是有个缘故。要不然,那人在府里圆滑惯了,不是逼急了,不会骑着马扬着鞭子就进来了。她这哪里是打了金氏就了事的,这分明就是进来耀武扬威给人看的。”
平儿应了一声,“我这就去问问。”
而另一边,周瑞家的摸着头:“太太,那也太恶的性子。真真是边陲长大的武夫之后……”
“胡说!”王夫人瞪着眼睛:“以后收了你嘴的话。武夫性子如何了?武夫性子难道不好?”
最好没有了!
这股子煞气,正好能替府里挡一挡的。
王夫人这么想着,就收了脸上的怒容:“这事当真跟你不相干?”
周瑞家的摇头:“没有太太的吩咐,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干这事啊。”说着,又靠近王夫人的耳边:“……那老不死的,今儿在老太太那,还没走呢。”
赖嬷嬷?
王夫人转着手里的佛珠子,冷笑一声:“只怕这老虔婆,这回猜错老太太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