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嬷嬷扶着甘氏往里面去:“您这是……瞧您把姑娘给惹急了吧。”
甘氏抿着嘴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好半天才缓过来,摆摆手:“哪里是我把她惹急来。分明就是她不长心眼。女人要往上走,有些东西就必须要抛弃。比如这男女之爱。她要是在一个男人身上,投注的感情太多了,这绝对是祸不是福。只要跟皇位有关的,都是你死我活的事。给宛平送赏赐的人回来了,具体的过程我也叫人查了一遍。都说云隐身边是有替身的,但是咱们的人却怎么也查不到这替身是谁?那这替身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培养出来的吗?肯定不是!桐桐的事,我又找林长亘问了一次,林长亘连夜的审问了以前伺候桐桐的四个大丫头。只知道这孩子确实是爱看书,至今林家都放着桐桐看过的医书。那这会医术倒也说的过去。有些人的悟性高,能无师自通,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她会不会武功,身边有没有养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一点这几个丫头再不精心,也都是知道的。但这几个丫头肯定的说绝对没有过这样的事。那么问题来了,桐桐肯定不会武功,这一点可以确定。确定了这一点,那就从反方向证明了,桐桐身边有别人安插的人做替身。那你想想,这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安插人过去,不仅叫桐桐不反感,不排斥,还尽力的在我跟前隐瞒?”
“您说是……驸马?”何嬷嬷低声问了一句。
“只能是他!”甘氏眼睛闪了闪,“当初误打误撞的,还真找了好女婿。要是以前,这样的自然是好,可如今,桐桐的心全在他身上……你知道的,一个女人要是真动了真心,什么荒唐事都干的出来的。会不会有一天,连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也让给……要是这样,我如今汲汲营营又是为了什么。所以,桐桐身边,得守严实了!谁也别想钻空子!”
何嬷嬷就不言语了。主子之前害怕金成安藏在小主子背后,如今又害怕驸马别有用心。虽说这担心不无道理,但只怕小主子不会欢喜这样的安排。“您该跟小主子好好说的。”
“我好好说,她也得好好听才成啊!”甘氏摇摇头,“儿大不由娘!横竖我替她多操心点便罢了!”
林雨桐一出宫门,就明白过来了。只怕是宛平那边的事,甘氏是知道了。替身这事,甘氏心里有了警惕。
但是自己能怎么办呢?林长亘肯定不会瞒着原身的那些过往,那自己这一身武功就没办法解释。要是解释不出来,那么,自己的身份自然就会叫甘氏怀疑。到那时候,自己和四爷的处境只怕就更不妙了。倒是替身这事,跟身份被怀疑比起来,好似问题不算难以收拾。
到了宫门口,翻身从上马之后,四文就从里面追了出来。
林雨桐又不是真的只会闹脾气的小姑娘,人家追来了,万万没有给人家甩脸子的道理。她看向四个人,“都上马吧!咱们该启程了。”
文武赶紧应了一声,这主子看着也没想象的那么难伺候。刚才在御书房外,他还真吓一跳,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叫这位不满意了。
一行五个人从京城飞驰而去,这叫在街边一处酒楼的二楼朝外看的一个小二打扮的人眉头皱了皱,“这根本就没死……这下可真是坏事了……”他匆忙的将窗户关起来,赶紧朝楼下跑。楼下的掌柜的正在扒拉着算盘珠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少帐要算呢。“掌柜的……”他凑过去,低声道:“野鸡没炖成,叫它给飞了!”
这掌柜的手一下子就将算盘珠子给扒拉乱了,“你说什么?”
“飞了……”小二又说了一声。
这掌柜脸上的神色收敛了起来,“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后园……”
不大功夫,后院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就飞了起来。
临川左家庄,金云顺坐在亭子里,亭子下的水面都结冰了,实在没什么景致可看的,他的视线只能落在冰层下面的懒懒的基本就不怎么动的鱼上,只觉得自己的处境就跟着鱼有的一比。想起来就觉得憋闷!他泄愤般的用石子砸向冰面,很快,冰面就龟裂开来,露出几条较粗的缝隙来。下面的鱼一股脑的都冲着这缝隙游了过来。他嘴角就露出几分笑意,但随即就觉得无趣了起来。鱼被封在冰面之下,虽然憋闷,但好歹还安稳。可这一旦有了缝隙,对于安稳的鱼儿来说,只怕是祸不是福。垂钓的人可就巴巴的等着它们冒头呢。
他甩甩头,只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祥。正要起身离开,就见吉祥手里抱着鸽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寇将军的信儿到了?”金云顺连山闪过一丝笑意。能传来消息,就证明已经得手了。只要云隐在自己手里,自己就有跟宸贵妃谈判的筹码。
吉祥笑了笑,将鸽子递过去,“不知道是哪的消息。应该是寇将军吧。其他人……主子也没给布置什么任务。”
金云顺点点头,急忙将鸽子腿上的消息取下来,拿出来一看,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没得手!怎么会没得手呢?”
这消息是京城传来的,说是见到了云隐。云隐没事,那有事的只能是寇准。到现在没有他的消息传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吉祥赶紧问道:“那接下来呢?咱们该怎么办?如今打草惊蛇了,而且……这地方寇将军和七杀都知道。也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吐口将主子给卖了?”
“不会!”金云顺摇摇头,“七杀是死士,是父王留给我的,绝对不会背叛。寇准……也不会!要不是看准这人重情重义,我又何苦的叫人费心的去接近他!再说了,他的家人就在左家庄,他能对孤无情,难道还能对他老娘,老婆孩子无情?”
这话虽然也没错,但自来小心无大错,还是该小心点。吉祥左右看看,低声道:“主子,要不叫双杀过来商量商量。”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人啊,就是这么经不住念叨。才说了双杀,双杀就朝亭子走了过来。
金云顺叹了一声,远远的见了双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孤对不住兄弟们……二哥啊,七哥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双杀一愣,接过吉祥手里的纸条,身子僵了僵,连连拱手对金云顺拱手道:“殿下千万不可如此,咱们这些人都是王爷从大牢和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为主子赴汤蹈火,是咱们的本分和宿命。能为主子而死,也是老七的荣耀。殿下千万不可太过悲伤……”
“如何能不悲伤?”金云顺猛地就哭出了声,“当日,父王在临终告诉我左家庄,他这是放心不下左家庄,好叫孤好好的照看着你们。谁能想到,孤没照看各位大哥,倒叫各位大哥为了我……我怎么对得起父王的嘱托……”
双杀眼圈也红了,好半天才道:“殿下!如今,且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金云顺抬起袖子擦了脸上的泪:“二哥还有什么主意?孤这个太子可以不做,这天下可以不要,但却绝对不能拿各位大哥的性命冒险。有七哥一个……”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双杀叹了一声,才将怀里的东西递过去,“您瞧瞧这个……”
金云顺顺手接过来,跟着脸色都变了,“这是八百里急报……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双杀眼里露出笑意:“自然是抢来的。”
“抢来的?”金云顺不解的问道:“抢了谁的?”
“宸贵妃!”双杀哼笑一声,“宸贵妃先换了急报,咱们的人来了一个黄雀在后,这不就抢过来了吗?”
“那么……”金云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份急报的价值,“这份急报是真的了!”
双杀点点头,“是!”
金云顺将急报又看了两遍:“如果按照这份奏报上的消息排兵布阵,这京畿之地应该出不了大事。只要咱们守住京畿,那么这功劳……就是陛下再也拿孤没办法了……”
“是!”双杀点点头,“殿下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做到利益最大化。”
金云顺深吸一口气,陛下和宸贵妃手里并没有真的急报,对于边关的事情,消息肯定是滞后的。那么,她不管怎么安排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自己要做的,就是查漏补缺,在关键的时候再现身。这个救万民于水火的人只能自己来做。这么想着,心里马上就安稳了起来,“叫人收集朝廷的动向,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双杀拱手,立马应道:“是!”
看着双杀走远,金云顺才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吉祥倒了一杯已经凉了茶给太子递过去,“双杀比想象的还要能干。”
金云顺点点头,“那是自然,这是父王给我的最后的底牌了!”
御书房里,来福将饭菜给甘氏摆上,甘氏这边刚拿起筷子,那边何嬷嬷就进来了。
来福知道这是有话说,他马上知机的退了出去。
何嬷嬷顺手给甘氏盛了一碗汤,才低声道:“明空大师那边传来消息,只说是办成了。”
甘氏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眼睛都不抬的端着汤喝了一口,“成了就好!他这个太子……到头了……”
何嬷嬷低声道:“主子,您故意给他的那份急报,是真的吗?”
“说是真的也行,说是假的也可。”甘氏哼笑一声,“这个……一点都不重要。这事你别管,我心里自有计较……”
何嬷嬷就再不能问了,主子如今越发的鬼神莫测起来。
甘氏看看桌子上的菜,朝外看了看,“军中到底清苦,你一会子打发人给桐桐送点东西过去。也别真叫她受了委屈。”
“叫你们跟着受委屈了。”林雨桐坐在小镇的小酒楼里,对跟着的四个人道,“随便吃点,咱们还得抓紧赶路。”
文静就接话道:“在路上,能有这样的饭食已经不错了。只这一顿,哪里就委屈了。”
林雨桐头也不抬,“那你可想错了,军中的伙食还不如这个呢。”
文静严肃着一张脸说客套话本来就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才一开口就被林雨桐给噎回来了。
“你……”文雅这姑娘,脸上露出几分愤然,好似谁乐意跟着她似得。有什么了不起!
林雨桐朝文雅看过去,突然觉得有趣了起来。这都是什么人啊,对自己这个公主可没半点敬畏之心。这文雅瞧着,还有几分跟自己较劲的意思。她眉头挑起,露出几分似笑非笑来,“怎么?不愿意伺候?那就请回去吧!”
“回就回!”文雅蹭一下就站起身来,将凳子一脚踹开。
文武厉声呵斥:“你想做什么?”
文雅一下子就僵住了,不敢看文武,只对着林雨桐却露出几分愤恨来。
林雨桐挑着面条呼噜噜的往嘴里塞,轻笑了一声:“行了,你们都不用跟着我了。你们这样的人,我可用不起!”
“殿下!”文采起身,马上就跪在林雨桐脚边,“还请殿下息怒。小的们是否回去,不是由咱们说了算,也不是由殿下说了算,而是宸贵妃的意思。娘娘的话,殿下岂有不遵行的道理?”
看着谦卑,可这说的话,却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用宸贵妃压人?
“我也真是醉了!”林雨桐哼笑一声。这都叫什么事?这些来历不明,目的不明,偏偏肯服从甘氏的人,到底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真是活见了鬼了。
她也不搭理文采,只看着还在一边犟着的文雅道:“伺候我这个公主,你都觉得委屈了。那我倒不明白你是什么人了?难不成也是个公主?要不然你凭什么委屈?”
这话一出,文雅的脸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
林雨桐将这四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以前觉得别扭的地方,一下子就想通了。她最初知道石中玉的时候,就知道甘氏带着甘家的旧人,经营着一些产业。这也没什么。可紧跟着,甘氏显露出来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比如空明以及空明所率领的神出鬼没的人马,还有了虚道长。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了虚道长是甘氏的人。甘氏这十多年来,一直就在恒亲王府,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过。她这身后牵扯的一串串的人,都是怎么来的?甚至那用来害人、毒|杀人的药,都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可对于甘氏来说,好似只要开口,只要说要用,就都能弄来一般。她在王府内院,是没办法经营出这么大的势力的!
林雨桐朝文采看过去,甘氏之前说,要是觉得文采好,可以留在身边。这个留在身边的意思,就是说要当做男人一般的留在身边。那么这话真的是玩笑话吗?
只怕也不是!
甘氏如果跟这股子人做了交易,那么,她之前那话就不是无的放矢。
要是这文采跟文雅一样,真的跟前朝皇室有关,那么,自己是不是甘氏跟这些人交易的交易品呢。叫自己收下文采,生下文采的孩子。对这些人来说,算不算是一种曲线救国呢。
这些人蜿蜒曲折的设计,也不过是为了复国罢了!
一瞬间,林雨桐的脑子里将这前因后果都过了一遍。好似只有这个解释,才是最合理的。要不然,甘氏这神鬼莫测的手段就失去了支撑。换句话说,没有这些人听命,甘氏就不可能这么快走到今天。
可这交易却叫林雨桐打心眼里泛起了恶心。就说嘛,之前她一直说叫自己跟驸马好好的过日子。虽说也说些不能要轻易相信男人的话,但从来没有过叫自己另外找男人的想法。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了的?
想到这里,林雨桐的心就猛烈的跳起来,她马上俯下身,身后掐住文采的脖子:“我告诉你,要是我的男人有一点闪失,我会把你们这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剁成肉馅……”
说着,就站起身来,大踏步出去,翻身上马,扬鞭就走。
她是真的担心,这些人会借机朝四爷下手……
看着林雨桐离开,文静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文雅的脸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