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有人来看你了。”看守牢房的狱卒引了穿着披风的女子走到关押谢琦的牢房前。
谢琦看过去,好像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又好像不是。
开了铁链上的锁,狱卒转身对身后女子说,“姑娘请。”
来人也很明白,将一张银票放到狱卒手里,“还请官爷准备些热水。”看一眼蓬头垢面的谢琦,“我想给谢大人梳洗一下。”
狱卒看手里的银票,知道今儿有钱喝酒吃肉了,忙不迭的答应。也知道来人是有话要对谢琦说的,恭敬说,“好好好,小人这就去准备。”
“璇珠不肯来。”那女子不过说了两句话,谢琦就听出来这人不是玉璇珠。
解了身上的披风,放下兜头的帽子,林清容看着谢琦,“玉姐姐……”想了想,在他面前坐下,“她有她的苦衷,还请大人见谅。”
看清来人,是离京前见过几面的林清容,谢琦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破碗喝了一口水,“我知道,我不怪她,是我不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她。”
“大人已经娶亲,为何念着姐姐不问问夫人的情况?”清掉桌上的杂草,把谢琦喝水的破碗拿到一边,将食盒中的碗碟一一摆好,又从里面拿出一双包银头的筷子。
碗碟里装的,都是谢琦素日爱吃的,连着那个白瓷壶里,也是谢琦爱喝的醉寒江。
“我尚且沦落至此,她又能好到哪儿去。”谢琦自嘲的谢谢,伸手去摸酒杯,“本朝律法,犯官家眷一律没入教坊司。她生的好,怎会逃得了。”
林清容心里一沉,来的路上她去沽酒,在酒铺里喝的两眼通红的人说盛家女已入教坊司,还被昔日盛府的仇家买了头晚破了处儿。
许是心事深沉的缘故,谢琦喝了两小杯就有些醉了,“容姑娘,你的命,真的很好。”
“谢大人说笑了,”林清容垂眸说道,“飘萍一般罢了。”
谢琦摆摆手,手指蘸了碗里的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这是我那岳丈酒后说的,正是有着这层关系,你不用像你其他姐妹那般受人管束。”
林清容心头一动,面上仍做淡淡,将面前的凉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大人吃一些吧,这都是玉姐姐下厨做的。”
盘子里的玫瑰豆腐是他第一次去重译楼时吃的,他恍惚记得,还是她为他点的。
“璇珠,她怎么这么狠心!”夹了一筷子豆腐送到嘴里,豆腐有极浓郁的玫瑰香,嫩嫩的,唇齿一抿就碎了。“容姑娘,你回答我,璇珠她是不是恨我?恨我娶了我夫人,恨我没有赎她出来?”
拿过被喝的半空的酒壶,林清容想了想,说,“玉姐姐怕自己心软。”
“她会心软?”谢琦冷笑两声,“这世上没有任何女子能像她玉璇珠那般心狠如磐石。她会心软?”谢琦霍得一下站起来,“她玉璇珠怎会心软!”
林清容也不恼,抬头看向有些疯癫的谢琦,“玉姐姐怕自己见你在牢里受罪会心软,求王爷放你一条生路。可是玉姐姐知道陛下保不了你,天底下谁都救不了你,你只能死。”
听了这些,谢琦颓然跌坐在地上,“是啊,谁也救不了我了。我逃不了了。”
“我逃不了了。”谢琦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从他到了泉州,被盛家以父母兄弟逼迫他为盛家做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此时狱卒抬了两大桶水来,一桶刚刚滚沸的热水,一桶冷水,还拿来了一个脸盆。
林清容起身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梳洗用的东西,狱卒则帮她兑了盆温水,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谢琦,狱卒客气说,“谢大人,梳梳头吧。”
谢琦茫然的抬头,“干嘛?”
“梳梳头吧,”林清容挽起袖子站到他身后,“玉姐姐给你买了这个。她说这是早就想给你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女子柔嫩的手掌中是一个玉冠,莹润的玉,师傅雕的精致,小小巧巧的,看的谢琦哀戚的脸上有了一点喜色。
见他脸色好看了些,林清容顺势扶着他让他低下头,由着自己给他洗净头发。
进了牢里这么久,谢琦第一次梳洗换衣,换掉两盆水,狱卒又重新抬了水来给他擦洗身子。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林清容给他擦拭干净头发,梳顺了之后,学着以前表哥身边丫鬟梳头的手法,把谢琦的头发梳起来,戴上玉璇珠托她带进来的玉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