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皇上便点了苏锦书侍寝。
前去接人的隗礼心情复杂。
其实,这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她那样的人,本就应该享受众星捧月的尊崇,从生到死都喜乐无忧。
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偶尔和她说上一两句话,对他而言,已经是从不敢奢望的上天垂怜。
走到苏锦书居住的南塘殿,却见到门扉紧闭,两盏昏黄的风灯下,跪着几名面目模糊的宫人。
隗礼察觉到不对,冷声问:“贞美人呢?”旨意已经先一步传过来,按道理来讲,这个时候她应当已经梳妆完毕,开门静候的。
一名内侍磕磕绊绊回答:“回大人的话,娘娘从下午便躲在屋子里,怎么敲门都不肯出来……”
隗礼皱眉,亲自上前拍了拍门:“娘娘,奴才是司礼监隗礼,奉皇上之命来接您侍寝,请娘娘准备准备,早些动身。”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细弱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是隗大人么?烦劳你进来一下,可以吗?”
隗礼还没答,便听见她急匆匆补了句:“只你一个人进来。”
他心生疑窦,轻轻推门进去,屋子里并未掌灯,黑漆漆的一片。
“娘娘?”他一边出声询问,一边缓步踱到灯罩旁去点灯。
火苗“扑”的在手中绽开,飘忽了片刻,逐渐散出稳定的光辉,借着光亮,他往四周看去,却不见她人影。
他再度唤:“娘娘?”
屏风后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我在这儿。”
手中的佛珠停了停,他提起宫灯向屏风而去,声音带了些连自己都陌生的温柔:“娘娘,出什么事了?”
转到檀木挂屏后面,灯光照到一具雪白的身躯,他吓得连忙往后一躲,整张脸都转过去:“娘娘,您——”
她的哭泣声大起来:“大人,我身上好痛啊!”
隗礼气息紊乱,压抑着心悸,硬着头皮又往她的方向查看,看见她白嫩的脚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红疹,不由变色:“娘娘,您这是?”
又往上微微移了移,看见不止是脚,只怕浑身上下全出满了这样的疹子。
怪不得她不肯出来!
他急忙取下屏风上挂着的衣袍,潦草把她包住,听到她一连串抽气声,想来身上很疼,不由自责至极:“娘娘您先去床上躺着,奴才去叫太医!”
苏锦书抓住他不肯放:“今日殿选后,兰姐姐偷偷送给我一小瓶蔷薇凝露,说沐浴的时候洒在水里,可使浑身充斥花香,几日不散,我沐浴完刚出来,便成了这样……”
隗礼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喊人宣太医,一边问道:“凝露的瓶子可还在?”
苏锦书摇头:“被一个婢女收走了,那婢女的脸我不认得,当时也没留意。”
这是连证据也没留下,看来是早有预谋。
太医赶来,诊断过后惶惶然道:“臣从未见过这等病症,想来……恐怕是某种疫病也未可知。”
疫病?身边伺候的众人都变了颜色,如果被传染上,岂不是连活路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