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饱经世事,苦心思索,最终想出一个过人的方略,如果没有舞台施展,自然是痛苦之事。
白玉楼心存东北百姓,苦心思索,设计出均田策,这当然是耗费了白玉楼无数的心血,甚至不仅仅只是他一人的心血付出在这上面,如果这样的良策最终无法在东北推行,白玉楼即使死了,也不会瞑目。
白玉楼昨晚献策,肯定也是有过斟酌。
正如白玉楼所言,均田策如果得不到朝廷的支持,那就是废纸一张,根本不可能变方略为事实,所以他需要有人能向朝廷上书,得到朝廷的准许。
遍观东北官绅将官,有能力向朝廷举荐此策甚至得到朝廷支持的人,那更是凤毛麟角。
而秦逍无疑是这凤毛麟角的区区几人之一。
“我尚未入狱的时候,面对东北四郡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状况,心中焦急。”白玉楼叹道:“辽东军将官贪婪无比,跑马圈地,长此下去,最终只会有两种结果。如果朝廷视而不见,那么东北四郡仿南疆例,汪兴朝最终会走上南疆慕容的道路,将东北四郡变成自己的独立属地,即使朝廷不封王,也将自立为王。如果朝廷过问,辽东军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就很可能起兵叛乱,裂土分疆。无论哪条路,最终都将导致东北四郡脱离大唐实际控制,这对大唐来说当然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秦逍颔首道:“确实不可接受,大唐的疆土虽然辽阔,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绝不允许一寸土地从大唐分离出去。”
“所以我在萤草堂就与几位挚友一同研究策略。”白玉楼目光锐利,神情肃然:“当时我们希望能找到遏制辽东军继续吞并土地的方法,然后献策于朝廷,均田策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初步的进展,不过真正汇集成册,去芜存菁,还是我在狱中这些年静心思虑出来。军不存地,直接是冲着辽东军去,所以圣人和朝廷有没有这样的胆魄,我还真是无法肯定。”
秦逍淡然一笑,道:“如果辽西郡还在辽东军的手里,朝廷那边很可能会如先生所言,因为忌惮辽东军,不敢下猛药,均田策也就不得施行。”顿了顿,才继续道:“但如今广宁城在我们手里,只要龙锐军控制辽西,圣人就一定会支持均田策在辽西推行。”
“将军似乎很肯定。”
“均田策施行过后,不但可以打击辽东军的实力,而且还能增加朝廷的赋税,收揽民心,这对朝廷来说,是一举多得的事情。”秦逍道:“朝廷对辽东军一直存有忌惮,迟迟没有对辽东军出手,只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更没有合适的人选。但现如今我们龙锐军控制辽西,在圣人心里,我和龙锐军就是对付辽东军的最好人选,均田策更是我们对付辽东军的一把利刃,圣人没有理由不将这把利器交到我们手中,否则之前她也就不会派我们出关。”
白玉楼微一沉吟,片刻之后才笑道:“若能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只要朝廷准许推行均田策,我们也可以对均田策做一些调整,按照将军的意思,施行之初,尽量减少对辽西世家的打击。”
“其实要笼络辽西世家,也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秦逍端起酒杯,轻声道:“先生应该比我还清楚,辽东军贪心不足,一直在吞占世家豪绅的良田。土地对世家豪绅来说,就是命脉所系,事关家族的存亡,辽东军的胃口太大,是要将这些世家吞进肚子里。相比辽东军的不留余地,我们只要暂时维护世家对自己土地的拥有权,就足以让他们偏向龙锐军。”淡然一笑,道:“只要能让他们保住自己的土地,哪怕让他们多出些银子,相信他们也心甘情愿。”
白玉楼笑道:“秦将军能够摸准他们的心思,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端起酒杯道:“来,白某也敬将军一杯!”
秦逍忙道:“先生客气了。”
“将军支持推行均田策,或许只是为了获取民心击败辽东军,但只要此令推行,受益的便是众多贫苦百姓,将军的初衷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确实因此造福于民。”白玉楼感叹道:“东北的百姓受的苦难太多也太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论是读书还是为官,初衷都该是为天下百姓造福,我已过不惑之年,若是再不能为百姓做些事情,也就白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秦逍肃然道:“先生德行,令人钦佩。先生放心,无论有多大困难,我都将促成均田策在东北推行,到时候也全都要仰仗先生相助了。”高举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