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对方布下如此圈套,必然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经过了精心部署,由此亦可见对手绝非普通的海寇那般简单,此时他几乎已经断定,这股海寇背后,必然就是太湖水军。
自己如果在此自尽,辽东军便再无独当一面的水军大将,自此之后,辽东水师只怕再也走不出海港,反倒是太湖水军便可纵横海上。
真要是如此,辽东军与龙锐军的争锋,那便是凶多吉少。
他缓缓放下手中刀,手下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将军,以卑将之见,大将军知道此事后,必然清楚了这股海寇的真正实力。”部将宽慰道:“大将军肯定不愿意见到商道全都被切断,更不可能纵容海寇在海上嚣张跋扈。卑将以为,经此一败,大将军反倒可能会更加重视水师,说不定会增加水师的军费预算,打造战船,训练水兵,让辽东水军有足够的力量荡平这股海寇。”
另一人立刻道:“此言有理。将军,如果任由这股海寇坐大,他们在东北四郡四军的沿海进出如入无人之地,那么必将威胁到我们的沿海一线,这是大将军绝不能容忍的。”
周烈虽然知道让辽东军向水师大笔增加军费难如登天,但手下部将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没有说话,但手下人都知道统领大人已经断了自尽的念头,这才放心,各自操桨,加快速度向北去。
重整旗鼓的前提是要活着回到辽东。
虽说现在已经从火海中冲出来,但险情却还存在,谁也不能保证那股海寇不会派人追上来,这条救生船虽然轻捷,但船小速度慢,只要有海寇船追上来,很难脱身。
而且仓促逃生,水粮皆无,这里是远海,距离海岸颇远,即使几人体力充沛,日夜不停,恐怕也要数日才能靠岸,体能是否坚持下去,是个大大的问题。
但此刻还无暇去想这些。
几人一口气划出近二十里地,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那边的火光。
不过如此急速前行,几人的体力消耗巨大,速度也慢了下来,周烈见状,过去推开一名部将,拿了木桨,操桨而行,几人见状,都知道统领大人是定了心思,分明是想东山再起,心头都是振奋。
只是行了不过五六里地,一名部将突然回身道:“有船!”
几人都是心下一凛,俱都向前望去,却见到侧前方出现一只巨大的阴影,分明是一只大船的轮廓,几人都是停桨不再动弹,可是没多久,就听到那边传来声音:“那边是谁?”
三人都看向周烈,周烈却是沉得住气,微微摇头,自然是示意几人先都不要说话。
那大船的船舷边很快就出现了几支火把,都向这边照过来,已经有人问道:“是不是辽东水师的弟兄?”
几名部下闻言,都是一怔,听对方的口气,倒不像是海寇。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部将高声问道。
其实几人也都清楚,如果得不到救助,仅凭四人之力,就这样操桨而行,未必能活着靠岸。
此时对方称呼辽东水师为弟兄,似乎没有什么敌意,自然要出声询问。
“我是钱和岘,北境十八坊钱家掌柜。”船上一个声音卯足了力气道:“这是去往辽东的商船,你们是不是辽东水师的弟兄?”
一名部将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欢喜道:“是自己人。”不等周烈发话,已经大声道:“我们是辽东水师的人,你是钱掌柜?你们的商船怎会在这里?”
辽东水师的计划,以两艘商船为诱饵,将海寇船引出来,辽东战船再出击捕猎。
只是两艘商船发现海寇要逃窜之后,立刻尾随追击,此后更是被分开,一艘商船去往西南方向,而钱掌柜的这艘则是一直向东南方向追击,而且以火光为讯号给辽东战船提供坐标。
辽东战船字后尾随之时,这艘商船的火光却突然消失,此后这艘商船也突然失去了踪迹,周烈等人却是没有想到,这艘商船竟然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周烈已经站起身,一只手按住了腰间佩刀,满是戒备之色。
两艘商船自杭州出发的时候,汪恒就已经秘密安排了辽东水军的人扮作雇佣的护卫登上了商船,人数虽然不多,却都是水师的精锐,其中钱掌柜所在的这艘船上潜伏着二十多名辽东水兵,由水兵校尉姜图带领。
“让姜图出来说话!”周烈低声吩咐道。
那部将立刻大声道:“钱掌柜,姜图在哪里?让船上的姜图出来说话。”
“我们追击海寇之时,姜校尉被海口的箭矢射中,现在还昏迷不醒。”钱掌柜大声道:“你们先上来,我们放缆绳。”
周烈皱起眉头,显出狐疑之色。
不过此前商船在追击之时,却是发出遇见敌寇大船的讯号,而且周烈当时也确实听到双方似乎有交过手,微一沉吟,也知道依靠救生船几乎无法安然逃生,若是能够登上商船,迅速往东行,船上有充足的补给,或许真的能够顺利回到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