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案头之上,堆放着厚厚的文函。
安东大将军汪兴朝双眉紧锁,神情凝重,大厅之内,左右两边的椅子上,坐着辽东军的重要将领们,这些将领麾下各有兵马,在辽东军中,这十几名将领的意见几乎就可以决定大局。
辽东军驻守东北百年之久,诸多将领立下赫赫战功,积攒了威望和实力,自然也就让本家的家族成为辽东军中不可撼动的力量。
东北的世家豪族多年来遭受辽东军的打压和削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北境十八坊背后的那些世家商贾,虽然曾经都是东北的名门望族,但如今却都成为了辽东军牵在手中的木偶。
打压东北世家,当然不是因为辽东军想要在东北施行什么大的改革举措,他们的目的单纯而简单,就是以辽东军来取代东北世家的地位,压垮旧的东北世家,以辽东军为班底在东北形成新的世家豪族。
这么多年下来,辽东军的目的已经是大见成效。
辽东军在东北已经形成了六大家族,六大姓氏不但在军中掌握了兵权,而且通过跑马圈地,控有大量的山林良田,而更多的辽东系将官则是依附在这六大家族之下,极近敛财之能事。
六大家族自然是以汪家为首,皇甫家则是仅次于汪家的存在,而其他四家祖上亦都是征伐渤海的大将。
“此事还要再考虑。”一阵沉寂之后,汪兴朝终于淡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道因为一场失利,便要斩杀大将?”目光扫过众人,道:“依本将之间,罚他半年俸禄也就是了。”
坐在右首第一位的灰甲武将已经道:“大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话确实不假,不过这次的战败,可不是一般的战败。如果在战场上失利一次,即使损兵折将,却不会影响大局,那么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周烈这一次轻敌冒进,甚至没有与海寇直接交锋,便损失三艘战船,而且死伤上百名久经训练的精锐水兵,如果不能从重处罚,只怕军心不服。”
这灰甲武将姓唐名开甲,在辽东军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武宗皇帝当年留驻两万精锐兵马镇守辽东,将兵马交给了名将窦顺德,甚至隆恩浩荡,赐唐姓,更名为唐顺德。
唐顺德便是辽东军的第一任大将军,改为唐姓,其实也是为了以此姓氏震慑诸夷。
唐顺德文武双全,坐镇一方,对大唐忠心耿耿,自然也是威震天下的一代名将。
不过百年过去,大将军易主,但唐家却依然是辽东军中最有实力的一股力量,唐开甲是唐顺德的后人,依仗祖上的荣光,虽然没有立下什么丰功伟绩,但他在辽东军中说上几句话,即使汪兴朝也是不敢轻视。
“唐将军所言极是。”其下一名武将肃然道:“大将军派遣周烈剿匪,是为了打通海上的商道,以此来对抗龙锐军那边的黑山贸易场。只要海上商道通畅,货物能源源不断输送到阜城,与北边的贸易也不会中断。锡勒诸部中,步六达和所属诸部自然会一直与咱们贸易,还有渤海人也只能与咱们进行贸易,就算贺骨和真羽两大墙头草,也不可能将宝全都压在龙锐军那边,多少还是会在阜城进行一些贸易,如此一来,咱们在阜城的财税就不会彻底断绝。可是周烈这次惨败,导致海上商道彻底断绝,这已经不是一城一地的损失,而是直接对咱们的战略造成沉重打击。”
唐顺德立刻道:“不错。没有了货物来源,北方诸部就只能跑去黑山。我们的军费来源被斩断,而龙锐军那边却是日进斗金。时间一长,双方的实力差距就会迅速缩小。”扫视在场众将,冷笑道:“而导致这一切后果的,就是周烈。”
众将脸色都是颇为难看。
多年以来,阜城贸易场就是一座取之不竭的金矿,在座众人都是阜城贸易场的直接受益者。
海上商道被切断,对阜城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直接的后果便是让在场众人的利益受到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从自身利益出发,在座诸人对周烈当然是恨之入骨。
“辽东水军此番大败,周烈确实是脱不了干系,而且要负主要的责任。”汪兴朝神情冷峻,缓缓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周烈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水军名将,至少在我辽东军,论及统领水军,无人能出其左右。”顿了顿,才继续道:“敌寇能够一战摧毁我们三条战船,可见他们的谋略和水上作战能力都是非同一般。本将现在考虑的不是商道问题,而是整个东北海域的问题。我问你们,如果那帮海寇自此之后在东北海域肆意妄为,有谁能够领兵应付他们?他们若是袭击长生港,又有谁可以将他们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