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李承庆却也从祭台下来,竟然老老实实走到夫子边上,深深一礼,恭敬道:“见过夫子!”夫子打量李承庆两眼,轻叹道:“王爷果然了得,当年假死脱身,便是老夫也信以为真。多年来老夫心中一直为此遗憾,以王爷的才干,若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必能让大唐更加繁盛。”
“我有此心,但却没有机会。”李承庆盯着夫子道:“其实我一直想问夫子一个问题,但始终没有机会。”
“老夫知道你要问什么。”夫子叹道:“可是有些事情如果老夫卷入其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而且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李承庆笑道:“夫子曾是太傅,先帝年幼时得到过夫子的教诲。可是先帝在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失去了踪迹。你受过李唐之恩,在李唐陷入危难之时,却躲起来置身事外,眼看着李家被屠戮殆尽。古圣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道更是以匡扶社稷为己任。夫子明明有机会力挽狂澜,却为何自始至终没有遵循儒门之道?”夫子叹道:“王爷似乎满腹怨气!”
“我当然有怨气。”李承庆冷笑道:“你既然当年违背了儒门之道,没有挺身而出,今日却又为何故作姿态?既然不问世间之事,今天为什么又要多管闲事?”夫子面色平和,轻抚白须,凝视李承庆,平静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当年老夫应该辅佐你登基?”
“先帝被害,要保住李唐江山,我自然是当仁不让。”李承庆沉声道:“当年你没有辅佐我,我无话可说,但今日你却要出手阻拦,到底是因为什么何故?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的地方,你不该如此待我。”夫子双眸犀利,语气感慨:“王爷没有对不住老夫,可是扪心自问,是否对得住先帝?是否对得住李唐的列祖列宗?”李承庆一怔,夫子轻叹道:“当年你犯下大错,违背天道,老夫本以为你已经离世,逝者已矣,你的大错也就随着你的离世永远被埋葬。”李承庆一怔,皱眉道:“我犯了什么大错?”夫子摇头叹道:“原来王爷竟然犯错而不自知,你对当年犯下的过错丝毫没有追悔之心。比起李唐江山,你更在乎自己是否能够成为皇帝。”抬头看向天空,平静道:“老夫当年确有辅佐你继承大位之心,可是你犯下的过错,让老夫明白,你从未遵循天道,反倒是逆天道而行。以你的品行,一旦得掌大权,只会给大唐带来无穷的祸患!”李承庆脸色难看,怪笑一声,道:“什么逆天道而行,说到底,你当年是害怕那两个人而已。妖后身边有两条走狗,你自问不是他们的敌手,所以不敢出手。现在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虚伪至极,无非是掩饰你当年的怯懦。”夫子神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似乎在仔细聆听,又似乎毫不在意。
“老夫今日前来,只因得知故友在此,所以前来一叙。”夫子淡淡道:“有因必有果,有些事情不需要老夫去做了结,老夫也没有资格去做了结,你们自己去解决。”他似乎没有兴趣去理会李承庆,在屠夫对面坐下,含笑看着屠夫道:“当年残局,是你起手,请!”虽然大家都吃惊两位大宗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弈,但其中有不少精明人已经洞悉缘故。
夫子突然出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牵制屠夫。李承庆本以为身边有屠夫这位大宗师相助,今次胜局已定,而夫子的出现,却等于是将李承庆最为依仗的杀器摘除。
屠夫便是再厉害,有夫子的牵制,这位市井大宗师也就再也无法成为李承庆的助力,更是不可能再威胁到秦逍。
这样的情势下,李承庆就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对抗秦逍。在场诸人没有几人知道秦逍与书院有渊源,都是心中疑惑,不知道夫子为何会突然出现为秦逍撑腰。
有人心中却也想到,秦逍竟然只带着十几人闯入祭祀现场,之前本以为这是狼入虎口,现在看来,正是因为背后有夫子这位大宗师做后盾,秦逍才毫无畏惧。
屠夫当然也知道夫子为何会出现。夫子出现,固然是为了牵制他,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想,自己与夫子对弈,也同样是牵制住夫子,只要这盘棋没有结束,两人都无法腾出手去管其他的事情。
“老夫子的记性挺好。”既然知道其中的玄机,屠夫也只能与夫子互相牵制,老老实实对弈,伸手去棋盒,笑道:“我是屠夫出身,没你那般高明的棋术。你说我陪你下完这盘棋,会有新的感悟,老屠夫就陪你试试,看看是真是假。”他右手已经放到棋盒上面,两根手指探出,轻捻一枚棋子,便要拿出,可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右手却笼罩在一股浑厚的劲气之中,虽然已经捻住棋子,但要想从棋盒中将之拿出来,却并不容易。
夫子却是云淡风轻,盘膝而坐,看着棋盘。屠夫的手臂一点点抬起,然后缓缓移动,每移动一分,似乎都很是艰难。
他这般异常缓慢的动作看在其他人眼里,都觉疑惑,但是夫子身旁不远的沐夜姬却是瞬间就明白,从对弈这一刻开始,两位大宗师的劲气已经开始萦绕在棋盘四周,双方每一个动作,都将受到对方劲气的影响。
这一切在平常人眼中当然看不出,但是对于拥有大天境修为的小师姑来说,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两位大宗师劲气萦绕,却都只是影响对方,并不波及到周围其他人,麝月和媚儿就站在夫子身边几步之遥,却都是无法感受到。
小师姑知道这是两位大宗师以最平和的方法一较高下。这样的对决在别人眼里只是下一盘棋,可是在真正高手眼中,双方其实已经是以毕生修为在进行一场惊天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