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太医院的院使亲自诊治,说是长宁或许是受了惊吓,再加上受了寒气,这才导致如此。”麝月缓缓道:“父皇派人调查长宁究竟受到什么惊吓,圣人也亲自在宫中追究缘故,最终却还是没有查出来。长宁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所以直到今日,这已经成了宫里的一桩悬案。”
秦逍心下诧异,堂堂公主在宫中受惊,因此而丧失记忆甚至再也长不大,是怎样的的惊吓会导致如此?而且惊吓能够让人脑子成熟不起来?
他只觉得此事当真诡异,但却不好多说。
“我本应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如此也许她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麝月自责道:“所以从那以后,我立下誓言,这一辈子都会守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秦逍叹道:“公主是个好姐姐。”顿了顿,奇怪道:“只是公主接掌内库,与保护长宁公主有何干系?”
“要保护一个人,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麝月平静道:“只有成为圣人手中可用的工具,让她觉得你有利用价值,你才可以和她做交易。”
“交易?”
“她利用我诛灭了赵氏一族,我凭什么还要为她搜刮江南的财富?”麝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大兴土木,修建麝月宫,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怜爱和补偿,他们当然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交易,是她在继续利用我之前,收买我的一种手段。因为她很清楚,当时江南已经蠢蠢欲动,她如果调兵强行对付江南,最终只会两败俱伤,所以只有利用我才能够稳住江南的局面,也只有我,才能以内库为借口,从江南搜刮财富为她所用。”
秦逍脸色凝重,麝月继续道:“她知道我的软肋所在,晓得只要掐住长宁,就掐住了我的喉咙,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只能被她利用。如果我不顺着她的意思去办事,长宁就会离开我身边。”看着昏暗中的秦逍,平静道:“当年她为了让我接掌内库,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答应,她会将长宁赐婚西川益州,益州刺史是夏侯元稹的亲弟弟夏侯元术,夏侯元术次子那年十七岁,却声名狼藉,是个贪杯好色的纨绔之徒,而长宁比他小少好几岁,我们的圣人,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赐婚给那位声名狼藉的劣徒。”
秦逍眼角抽动,如果不是麝月亲口所言,秦逍实难想象圣人竟然会无情至此。
西
陵叛乱之后,朝廷没有大动作,这让秦逍一度对圣人很是不满,但此后圣人却对自己十分照顾,提携有加,闹出斩杀国公府侍卫这样的大事,圣人也云淡风轻地处理。
他两次进宫,见到圣人的时候,圣人看上去也是勤勉理政,对自己甚至还很亲和,这却也让秦逍一度对圣人生出一丝好感。
但麝月这番话,却是让秦逍心下骇然。
好一阵子过后,秦逍才苦笑道:“所以公主只能按照圣人的意思去办?”
“她需要我为她敛财,需要问我为她掣肘夏侯一族。”麝月自嘲一笑:“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大唐立国以来最有权势的公主,可是他们难道不知,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允许,谁又能拥有如此权势?李家和夏侯家,都只是她玩弄于手中的工具而已,而这一切,都是要保证她的皇位不可撼动。”
秦逍心下凛然。
权势的贪欲,会让人不顾血脉亲情,冷酷绝情。
秦逍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公主,江南是你的根基,如果江南丢失,那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麝月的声音变得冷峻起来:“没有了江南,我对圣人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你是觉得我即使安全回京,日后也不会再有当初的权柄?”冷笑一声,道:“秦逍,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担心我大权消失,就无法帮你筹备收复西陵,你这一路上护我周全,当然也是害怕我承诺你的事情无法达成?”
秦逍冷笑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并不奇怪。你自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冷漠无情之人,圣人是你的母亲,国相是你的舅舅,江南世家是你的部下,可这些人全都不可靠,对你也从来不曾有真的情谊,所以在你眼里,天下人都是这样,这世间没有重情重义之人。”
麝月倒想不到秦逍会如此犀利反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我确实希望你能帮我筹备收复西陵的大计。”秦逍缓缓道:“但如果你认为我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护你周全,那就是大大错了。即使你不是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人,遇到这样的境况,我也同样不会置之不理。因为有人教过我,一个男人活在这世上,有所为有所不为,认为正确的事情放手去错,不需要计较得失,如果人人都以利益得失来决定自己是不是该做正确的事,那么这世间岂不是太无趣?”淡淡一笑,道:“我不想做一个无趣的人。”
麝月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声音柔和下来:“是我说话太重,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能理解你。”秦逍心中倒是对这位公主殿下心生怜爱:“我只是担心,如果江南丢失,你失去了以前拥有的一切,那么是否还能保护长宁公主的周全?你与夏侯家争锋十年,夏侯家必然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有了江南,他们是否会威胁到你的安全?”
麝月声音再次变得冷酷起来:“所以我才会决定前往沭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