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布庄全都关门歇业,孙懋一家老小就在家里等着祸从天降。
他也想过带着家眷逃出杭州城,但如今的杭州城如同巨大的囚牢一般,往来的商贾可以入城,但要出城,比登天还难。
孙家三代人为商,从小买卖一点点做到今日的规模,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善人,但几代人却也都是恪守规矩,并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甚至在荒年的时候,也会救济穷人。
他从没有想到,一场突然起来的大祸却要让他家破人亡,而且根本无法反抗。
看到大批的官兵破门而入之时,不知为何,孙懋反倒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这几天日夜担惊受怕,等着官兵登门抓人,那种煎熬几乎让人崩溃,如今官兵不出意料的出现,反倒是让孙懋全身一阵轻松,既然避无可避,还不如早来早好。
“孙懋,你与江南七姓勾结,意图谋反。”毛易之将将那一叠账目丢在孙懋面前:“这都是罪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孙懋拿起账目,看了几眼,这才道:“知府大人,如果小人说话有用,小人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事到如今,你觉得小人说的话还有用?”
毛易之见得孙懋一脸坦然,心中却是有些惭愧,无奈道:“既然你已经无话可说,就只能跟我们走了。”回头向身后的周兴一点头,周兴也不废话,沉声道:“来人,都抓了!”
一家老小十几口人,立时都被神策军捆了起来。
“查封宅邸。”周兴吩咐道:“任何人不得进出。”
神策军在杭州的行动,很有规律,抓人的负责抓人,抄家的负责抄家,等将囚犯抓紧监牢之内,承认自己叛乱,签字画押,下一步自然
有人负责抄没家财。
在此之前,宅邸和店铺直接封起来。
就像之前大部分的抓捕行动,今日依然很顺利,官兵们推搡着孙家老小出了大门,有人很熟练地关上门,贴上封条,便在此时,却听得马蹄声响,周兴抬头望过去,却见到一群兵士正簇拥着几名官员向这边过来。
“刺史大人!”毛易之看得清楚,见到突然出现的是刺史府的兵士,当中那名官员赫然就是杭州刺史范阳。
范阳身后,长史沙德宇和别驾赵河俱在其中。
周兴皱起眉头,见到有人已经扶着范阳下了马,走上前去,拱手道:“刺史大人!”
范阳毕竟是杭州刺史,周兴虽然是神策军朗将,但见到范阳,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你是.....?”范阳打量周兴几眼,显然不认识。
毛易之急忙上前道:“刺史大人,这位是神策军周兴周郎将。”
“原来是周郎将。”范阳神色淡然,看向被拘押的孙家老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兴淡淡道:“他们是乱党,跟随江南七姓谋反,我们拿到了罪证,跟随毛大人一起来抓人。”
“原来如此。”范阳微微颔首,伸手道:“罪证在哪里?”
毛易之急忙上前,将那一叠账目呈了过去,范阳接过之后,细细翻看,递还给毛易之,淡淡道:“本官要的是罪证,不是账目,毛知府,你将这些账目交给本官做什么?”
“刺史大人,这.....这就是罪证。”毛易之硬着头皮道:“神策军找到了这些罪证,证明孙家有谋反之实,下官这才跟着神策军一起来抓人。”
“荒谬。”范阳冷笑道:“几份账目,就证明孙家谋反,这天下还有比这荒谬之事?真是岂有此理。”
孙懋万没有想到刺史大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更没有想到一开口便是维护自己,再不犹豫,跪倒在地,大声道:“冤枉,小人冤枉,小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无参与谋反之事,求刺史大人为小人伸冤!”
孙家老小见状,也纷纷跪在地上,大喊冤枉,一时间哭喊声一片。
周兴本以为今日抓捕和以往一样,会顺利无比,却想不到半路杀出范阳,见此情状,立刻道:“刺史大人,不但有这些罪证,而且还有人证,我们是拿了口供的。”
“国有国法,要定罪,需要人证物证俱全。”范阳沉声道:“而且人证也必须自证其词,否则一张口就能证明其他人谋反,那还有王法吗?至于物证,周郎将,从这几份账目上,如何能看出孙家参于谋反?江南是我大唐商贸最为繁盛之地,商贾如云,互相之间的生意往来从不曾断绝过,有生意往来,自然存有账目。杭州三大世家虽然都有谋反之罪,但他们都是暗中谋划,并非人人都知道他们在筹备谋反,而且他们在江南拥有各类生意,与江南众多商贾都有生意,如果以这些账目为罪证,那岂不是说整个江南士绅全都是反贼?”盯着周兴眼睛,冷声问道:“江南人人是贼,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