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帝看了看儿子,皱了皱眉还是低下头继续去看手中的折子了。方才的话题,包括站在跟前的儿子都被他全然抛到了脑后。卫君陌也不在意,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慢慢等着。足足过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太初帝方才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为何你不自己抄一封送上来?”
卫君陌道:“这是无瑕的意思。”
太初帝轻哼,“这是国事。”
“所以,这也不是奏折,这是建议。”卫君陌道,太初帝这才发现手中的折子并不是平常上奏折用的规定制式的折子。而是楚王府里管用的样式,折子的页面下方还有个古朴的楚字。
太初帝挑眉,“什么意思。”
“你看看,看完我带走。”卫君陌道。
太初帝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舍不得直接将折子给砸过去。没好气地道:“滚滚滚!朕还要看看再说!”卫君陌起身,给了他一个“你不早说,我早就走了”的表情,挥挥袖潇洒的退下了。
太初帝望着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回过身来,没好气地笑骂:“混账小子!”如果这折子是朱初瑜写的,太初帝免不了要担心了。但是换了南宫墨,太初帝却远没有那么多的担忧。一是朱初瑜的野心,二是对卫君陌的能力放心。还有就是,太初帝自问对看人有些信心,南宫墨和朱初瑜绝不是一种人。由此,也不得不感叹儿子命好。随随便便被先帝指个婚,都能遇到南宫墨这样能力出众还能一心一意帮着她的女子。若是遇上个朱初瑜那样的多糟心?若是遇上个跟南宫墨一样厉害的,却不跟他一条心,那更糟心。
越是临近太初帝的寿辰,金陵皇城里也就越加热闹。等到各地的藩王也纷纷赶到金陵的时候,这种热闹更是到了空前的地步。大夏朝藩王无诏不可随意离开封地,更不可回京,这样的盛况即便是天子脚下的百姓们也有好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除了齐王这个同胞弟弟和宁王和这个早就打明了旗帜帮着太初帝的十七弟还有关系本就亲厚的十四弟庆王,剩下的王爷们多少对这位最后登上帝位的兄弟感情有些微妙。不过微妙也没法子,当初他们也不忿萧千夜继位,但是他们没那个勇气起兵造反,那就怪不得人家最后得到整个天下了。
所以,不管对太初帝是个什么想法,至少藩王们进了金陵之后都还是规规矩矩的觐见了天子。
另一方面,众人对卫君陌这个大皇子的感觉又更加奇妙了几分。原本只是一个没多少人注意的外甥,谁知道一下子竟然变成了最得皇帝看重,甚至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虽然太初帝登基之后一直没有提册封太子的事情,不被太初帝待见的文臣一时间自然也不敢多少。武将没这么多心思,竟然导致太初帝登基好几个月,都没有人提起过册封太子的事情。
君之储,国之贰,首称太子。
一国太子的地位之重要性不言而喻。立了太子,才表明皇室国祚有序,可安民心。同时如果皇帝不能理政,太子也可以代为监国,避免了诸多皇子的权力纷争。即便是先帝如此之强势,也是登基不久之后就册封了嫡长子为太子。只可惜,这位太子殿下命不好,当了几十年的太子最后却死在了先帝之前。
这次太初帝登基,文臣一反常态的竟然没有催着皇帝立太子,是为了什么明眼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个时候若是催皇帝,皇帝要立的必然是嫡长子。但是事实上,不希望卫君陌成为太子的人远比希望他成为太子的人更多。于是大家有志一同的先下压这事儿不提,太初帝也乐了当没这回事。他要做的事情多得很,横竖这一两年内也不会就要挂了,何必为了这种琐事去跟那些酸儒闲扯?太初帝本人对太子之位从来没有过兴趣,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位置有多重要。事实上,他是有些同情他那位太子哥哥的。当了几十年太子,什么事情都没做成,还在父皇的皇威下不说战战兢兢至少也是小心谨慎的过日子,绝对比他们这些在外面策马扬鞭的弟弟要憋屈得多。
太初帝和文臣们达成了一种诡异的无声的默契。但是藩王们没有啊,虽然他们也是臣子,但是到底也是宗室藩王,对皇家的事比朝臣更有发言权。新皇继位,却不册立太子,还把几个皇子都留在身边不让就藩,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于是,七八个藩王聚在一起商议了半天,就一起给皇帝上了个折子,请立太子。
看到藩王们的折子,朝中众臣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对啊,陛下登基已经不少时日,还没有册立太子殿下呢。于是,朝堂上立刻热闹了起来。
立谁做太子?这是个问题。
除了还在襁褓中的五皇子,剩下的四位皇子都是嫡子。论理,立嫡立长,楚王殿下既是嫡又是长,肯定没问题了。但是又有人提出,楚王毕竟是半路才认回来的,当初身世更是不为先帝所容,不然陛下和先后为什么要将他送给长公主养呢?立他,未免对先帝不敬。又说二皇子,除了楚王以外,襄王自然居长,但是襄王性格优柔寡断,恐无法胜任太子之位。又有人替三皇子和四皇子,但是似乎无论怎么说都有人反对,最后好好地一个朝会吵得比菜市场还要喧闹,听得坐在上面的太初帝青筋直跳,盯着下面喋喋不休的朝臣的目光更是不善。
站在自家二哥身后的萧千炯脸上已经囧成了一个大写的懵逼。低着头心中暗暗将多事上书的几位皇叔和朝臣骂了个狗血淋头。特么的本王过几天安生日子容易么我?父皇才刚登基,有没有太子很重要吗?就算很重要,难道你们不能等本王什么时候遛出了金陵再来讨论这个问题么?本王对太子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同样站在几位藩王之间,宁王殿下笑吟吟地扫了一眼前面的几位皇子,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卫君陌的身上。本王实在是有点好奇,卫君陌会怎么应付啊。宁王殿下绝对不信卫君陌对此毫无兴趣,就算是他,也就是没机会。如果他排位靠前,当初父皇又能像三哥这样给皇子们机会的话,他也会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啊。
“都给真闭嘴!”太初帝没好气地道,同时警告地扫了一眼那群不省心的兄弟,“真是朝会,不是菜市场!有空在这里跟女人一样碎嘴,还不如赶紧给朕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
被说成是碎嘴的女人的文臣们脸上一红,却还是坚定不移地道:“启禀陛下,立储是国之大事,岂能轻忽?”
太初帝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俯身看着下面道:“那成,朕这几个儿子就在这里了,你们说,立谁吧。”
“……”皇帝陛下如此粗暴简单,根本没法愉快地一起玩儿。这种事,难道不该斯斯文文地慢慢商议吗?为什么皇帝陛下一副“你们说谁就是谁,别废话浪费朕的时间”的模样?但是有点脑子的人又都明白,他们要是真敢指着哪一个说陛下该立谁,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见众臣哑口无言,太初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冷淡起来,“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么?来,一个个说给朕听听看。不想说就在这里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说。”
“咳咳。”蔺长风轻咳了一声,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立储是皇家的事,自然当由陛下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