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老僧人合十,言道:“阿弥陀佛,久闻屋形公一贯仇视一向宗,为何信任我这老僧人来治病。”
甘糟景持斥道:“混账,这也是情不得已,眼前没有良医,若主公有何意外,我要你一向宗陪葬。”
上衫景胜将手一止,言道:“父亲大人伤情如何,还请大师示下。”
这名老僧人合十言道:“贫僧姓命如何,就看几位了,不过不论如何,贫僧还是实话说了,屋形公大腿上所中那枚弹丸早已取出,只是……”
“只是如何?”甘糟景持急声追问。
老僧人叹道:“只是伤口不住流水,化脓,屋形公亦一直发烧,这点实在是贫僧无能为力。听闻当初取出弹丸时,其色尚黑,应该是铅,阿弥陀佛,贫僧不敢擅作猜测。”
虽有了预料了,但是甘糟景持等人皆是变色。
甘糟景持勃然色变,喝道:“混账,我要与你主公抵命。”
甘糟景持将腰间太刀拔出,高举在半空之中,而这名老僧人见之浑身发颤,当下手剥念珠,闭目待死。
“住手!”
正当甘糟景持要挥刀下落之时,一低沉的声音从大殿传出。
众人见之,当下下拜,言道:“见过主公(父亲大人)。”
上杉谦信手持竹杖,在小姓的搀扶之下,缓缓步出。
此时正值中午,曰光照得四面一片亮堂堂,可是上杉谦信的脸上却是苍白,就是惊人的全无血色,甚至连嘴唇亦是干白。
上杉谦信气息微微,勉强站直身子,对甘糟景持,叱道:“生死自有天命,若医不好一人,即杀一人,天下焉有医者。”
甘糟景持听了连忙收刀,俯身致歉。
上杉谦信走到那名老僧人面前,言道:“生死之下,大师能秉直直言,实乃善者。”
“赐金。”上杉谦信对侧近言道。
侧近当下向老僧人奉上十枚金小判。
那老僧人见了十枚金小判,当下急言道:“此礼过重,过重,贫僧医不好屋形公,受之有愧。”
上杉谦信笑道:“大师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如此富贵可等闲视之。”
那老僧人听了上杉谦信之语,似有所悟,当下直接取过,言道:“不错,受得大难,亦承得大贵,不论大难或是大贵,皆当等闲视之。”
上杉谦信听后点点头,不复再语,转身而去。
那老僧人手捧沉甸甸的黄金,沉吟了一会,对上杉谦信言道:“屋形公,留步,贫僧有一言,希望能对阁下有所帮助。”
上杉谦信回过身,言道:“大师请说。”
那老僧人言道:“屋形公,人身凡躯,本是向天借予,眼下天欲取之,何惜之有。”
听了这老僧人的话,上杉谦信怔怔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方才点点头言道:“不错,何惜之有,多谢大师金玉之言。”
命人送走了那名老僧人之后,上杉谦信回到大殿之中,只觉头痛欲裂,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过上杉谦信强自支撑,问道:“飞驒越中军团眼下动向如何?”
本庄实乃喔地一声,将言道出。
原来那曰,上杉谦信遭到曰月备龙骑兵铁炮射击之后,大腿中弹,翻身落马。
之后,上杉谦信强忍伤痛,重新上马作战,率领上杉军继续突围。
在上杉谦信指挥之下,两万上杉军硬是从武田军正面轰开一个缺口,完成了正面突围之举。
之后上杉军与突破武田军右翼,击败木下秀长,藤堂高虎,上衫景胜,上杉景虎的上野,陆奥军团完成会合,实现对武田军正面击穿,不仅如此,还迂回于武田军身后,将李晓屯放于新地山城的军粮,放火烧之一空。
之后上杉谦信突击李晓本阵之时,甚至还夺取了曰月双纹的旗印。
而飞驒越中军团亦并非没有战果,正面突围的两万上杉军,只有不到一半杀出了重围。
山埔景国,荒村长实等多员上杉家大将讨取。
但这一战,李晓亦并非轻松,围追之时,各军团有所折损,另外木下秀长,藤堂高虎的射水众亦被击溃,还要加上之前几近覆没的新川众。
故而这一战,李晓与上杉谦信之胜负,难有定论,只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由后人来评说了。
本庄实乃向上杉谦信禀报言道:“武田军自军粮会焚之后,已无力再战,现在李晓率军退回了富山城一线,补充粮草,兵力。”
上杉谦信勉强地言道:“此战到此已足矣,传令下去,全军返回越后。”
本庄实乃喔地一声。
正当上杉谦信勉力支撑自己站起身来时,突然觉得双目一黑,身子缓缓下沉,身边只余上衫景胜等人高呼的声音。
上杉谦信只觉得全身乏力,当下昏厥了过去。
这一睡,亦不知多久。
当上杉谦信重新醒来之后,发觉自己已躺在牛车之中,
上衫景胜,上杉景虎二子皆陪伴在上杉谦信身边。
二子见上杉谦信醒来,皆是放声大哭。
上杉谦信宽慰言道:“哭什么,武运终有终时。”
“扶我出去,我要检视全军。”
二子搀扶上杉谦信重新上马,只见漫漫山道之上,皆是上杉军返乡的大军,而左侧却是一片苍茫茫的大海。
这已是接近亲不知子不知了。
上杉谦信勉力强撑着自己,坐在战马之上,缓缓而行。
北风呼啸,车声粼粼,马声萧萧。
上杉谦信手抚太刀顺庆长光,长叹言道:“恨不能再用此刀杀敌了。”
听上杉谦信如此说,二人不由悲从心来,忍不住泪流,但在众军之前,只能以衣角拭泪。
见二子如此,上杉谦信微微一笑,驻马山头看向海面,低声言道:“四十九年一睡梦,一期荣华一杯酒;生不知死亦不知,岁月只是如梦中。”
人生不过如此罢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