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宸心中轻叹,两个人对话,自己也没有录音设备,你说过什么,事后都可以否认,我哪怕出去告密,也是没有证据啊!何况朝堂许多都是孙党人,苏宸有机会告密吗,而且为何要告密?
“韩老,我并非朝堂人,所以,您说什么,晚辈就听什么,入得我耳,断不会外传。”苏宸表明自己的态度。
韩熙载微微点头,也并不担心他会出去乱传,因为无人作证,即便说出去,倒霉的还是苏宸自己。
彼此都是聪明人,所以知道该如何选择。
韩熙载捋须问道:“苏宸,你的学问和才能,老夫毫不怀疑,只想问你一下,你觉得宋国入秋之后,是否会进攻蜀国?”
苏宸犹豫一下,想到历史记载,北宋乾德二年秋末入冬时候,宋太祖派大将王全斌率军攻伐后蜀,数月就兵临城下,次年孟昶率众就投降了。
于是他点头道:“最晚入冬季节,宋军便会进攻蜀国,以目前蜀军的实力,三个月内,就会完全溃败,投降宋国。”
历史记载这后蜀皇帝孟昶在统治后期生活穷奢极欲,以至于所用溺器夜壶,皆以七宝装饰。由于身体逐渐发胖,他外出时不能骑马,而是乘坐步辇,垂以重帘,环结香囊,香闻数里,人不能识其面。
因蜀中久安,宗室贵戚,权贵子弟,宴乐成风,以至于勋贵子弟长到三十岁,竟不识稻麦之苗。每年春季,蜀都浣花溪一带,歌乐喧天,珠翠填咽,贵门公子,华轩采舫,共游于百花潭上,醉生梦死。
蜀中官员徇私枉法,贪赃受贿之事,层出不穷,甚至科举中也不能免除贿赂,所谓贿重者登高科,主考官以贿赂多少,确定是否中选,而面无愧色,明显朝廷已经烂了根基,宋军一打就亡国了。
韩熙载微微点头,叹道:“大蜀皇帝孟昶十分昏聩,朝中官吏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朝堂一片混乱,军力只有十万,长年无战事,早已荒废了,难以抗衡虎狼之师的宋军。”
苏宸也认同这个观点,沉默点头。
韩熙载目光盯着苏宸,说道:“我知你无心朝堂,但你身为唐国士子,当为江南百姓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后路考虑,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任宋国这样发展下去,十年之后,我江南之地很可能会被宋军攻占,到时候,你身为唐国的富家翁,觉得能够独善其身吗?看看润州对面的扬州城,两次被周军攻陷,次次几乎屠城,烧杀抢夺,城内富户死了多少?一旦唐国不保,江左这九大家族,恐怕没有几个会完存下来,抄家灭门,资产补充军饷,犒赏三军的概率非常大,你真的不为自己后路考虑吗?”
苏宸闻言,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怔怔看着韩熙载,见对方并非在危言耸听。
根据史书《续资治通鉴长编》所载,唐国境内如江州、润州多地,宋军与吴越兵攻克入城,抢夺一番富户,每城杀害百姓过万。在金陵城破之际,宋将曹彬与诸将焚香盟誓,预定“不妄杀一人”;但是宋兵入内,百姓死难者甚众。
如金陵城内有一座升元寺,高阁十丈,众多权贵豪商、富贾乡绅及女眷避难其上有数百人,吴越兵和宋兵却举火焚寺,阁上哭声动天,全部烧死,无一幸免。
苏宸双目中,似乎有火光浮现,如果他在南唐经商成巨贾,会不会也被烧死在塔阁中,或是被灭门抄家,夺走一切财产?
韩熙载轻轻叹道:“士农工商,这四个字,你还没有完全体会啊!商贾虽然在我唐国地位被提高了,但是在世人眼中,在许多当权者的眼中,他们还是待宰的肥羊,一到了战乱时候,他们的家产都会被人眼红惦记;随便安插一个罪名,就可以把亡国境内的富商,像割韭菜一般割掉,财产充军,弥补军饷的不足;因为商人地位低贱,随时可以抛弃、割掉,没有人会替他们说话,在意他们的死活。”
“所以,苏宸你要在唐国活下去,除了考虑眼前处境,也要为日后宋军攻克了唐国做准备,如果你通过科举,金榜题名,正统进士出身,加上你的诗词才华,名动天下,到时候哪怕唐国不在了,宋国也会礼遇你。任何改朝换代,诸侯灭国之后,对境内的读书人都会优待,越是名气大,反而越安全,因为帝王者要通过重才之举,做给天下的读书人看!”
苏宸听完之后,内心苦涩,不得不承认,韩侍郎说的这些倒是实情,自己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许多事的敏感度还是把握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