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看了连子宁一眼,深深的吁了口气,对这个年轻人已经是有了一丝畏惧。她轻声问道:“他就不怕无法收场吗?”
“他不怕!”梁王苦笑一声:“因为他知道,本王是一定不能坐视不管,一定会去给他圆场的。”
说着他从马车中钻了出来,上了马缓缓策动,拍了拍婉容的手,安慰道:“他连子宁终究还是不敢现在翻脸,既然如此,我就有拿捏他的本钱,嘿,走着瞧吧!不过咱们这见面第一亏,算是吃定了。”
令人窒息一样的对峙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连子宁循着笑声看去,便看到一个青年骑着骏马而来,他不过二十岁出头儿,长相很俊朗,身高腿长,一脸的英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他戴着黑色的翼善冠,也就是常见的乌纱帽,只不过折角是向上的,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常服,交领大袖,纹样分布同曳撒,绣着过肩柿蒂云龙纹,有膝襕和通袖襕,腰间是金犀玉带,脚下踩着黑色的软皮靴。
正是大明朝皇子的标准打扮。
梁王也看清了连子宁的长相,两人都是不由得一愣,惊讶于对方的年轻,也惊讶于对方和年纪不匹配的心机。
连子宁坐在马上抱了抱拳,轻轻一笑:“见过钦差天使,梁王殿下千岁。下面的人胡闹,倒是让殿下见笑了。”
连子宁倨傲的态度让梁王心中一阵愠怒,怫然不悦,只是他却也是无可奈德,摆摆手道:“武毅伯多礼了。”
他看了一眼许浊,笑道:“许千户冒犯了武毅伯,本该一死,不过念在他一路护送有功的份儿上,武毅伯给本王个面子,让他磕头赔礼也就是了。”
说完便是冲着许浊喝道:“还不快给武毅伯赔礼道歉。”
屠刀在前,许浊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什么高傲了,翻身下马,向着连子宁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道:“武毅伯,下官冒犯了您,还请体谅则个,下跪给您磕头赔礼了。”
连子宁心里淡淡一笑:“终于是要来给我圆场了么?这还差不多。”
他也是见好就收,笑道:“殿下太客气了,您要下官做些什么,吩咐一声儿便是,何来面子一说?”
梁王也是哈哈一笑:“武毅伯镇守北疆,乃是国朝北天一柱,本王不过是忝有一个王号而已,岂敢随意命令武毅伯?有什么事儿,咱们商量着来不是?”
两人看了一眼,相视大笑。
就在这不经意的交锋间,他们已经互相表明了态度和大致的底线。
“我会给你一定的尊重和忍让,但是不要欺人太甚。”
“放心吧,本王是带着诚意而来,咱们合作互利……”
连子宁一摆手,[***]金便放开了那个已经快要被吓得尿裤子了的禁军百户,武毅军士卒们也纷纷退后。
这场风波,便是在这相视一笑中烟消云散,只不过许浊和一干禁军将士深埋在心底的怨恨和恶毒,注定了这事儿绝对不会就此结尾。
梁王笑道:“武毅伯,本王久仰你大名,不若咱们同车上路,把臂言谈,何如?”
能被邀请上钦差天子的车鸾,本来乃是极大的荣耀,不过连子宁犹豫了一下,却是歉然道:“殿下美意,下官心领,只是下官习惯了骑马,那车驾之中,未免憋闷,在里面待上一时便是头晕目眩。是以,还望殿下海涵。”
梁王好脾气的笑道:“无妨无妨。”
重新上路。
经过这一段风波,那些禁军将士都是老实了许多,且不说心里发狠,至少表面是服服帖帖的。武毅军在前面带路,后面则是钦差的依仗,再到后面,依旧是武毅军的队伍,把钦差夹在中间。
梁王回到车上,婉容瞥了前面的连子宁一眼,低声道:“真是没胆。”
“却也不能这么说。”梁王面色凝重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本王虽然对他没有恶意,但是保不齐别人怎么想。连子宁很小心谨慎啊,这种敌人,当真是难以对付。”
队伍继续前进,半个时辰之后到达了镇远府。
这座天下数得着的雄城,向每一个第一次到达这里的人心上都是狠狠的砸出一记重拳,这次也不例外。
所有人第一次到来的人都看着这座雄城目瞪口呆,武毅伯的士卒们这次也狠狠的鄙视了他们一次:“京城来的又怎么了?一群土包子!咱们关外好东西多了。”
而镇远府南门之外正在大兴土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俨然就是一个极大的工地,数十万役夫像是一群群密集的蚂蚁一样在上面奔走干活儿。
一车车的水泥沙子从城北运过来,川流不息,像是一条浩荡的长龙。
镇远府外城已经是初具规模了,用水泥、沙子、竹筋等材料施工的这一建筑方法现在已经是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学习,而这一方法非常简单实用,一学就会,基本上现在工地上领头儿的工匠都是已经掌握了。外城城墙大约垒起来了有两米来高,虽然还未见其高大,但是已经可以看的出极为厚重磅礴的轮廓。
不光光是城墙的建设,城内的区域,也是给划分出来一个个的区域,许多工匠正指挥着民夫在那里夯实地基,平整地面,挖掘排水渠。
这些地方,将建成一座座的府邸、店面、居民区等等,当然,还少不了四通八达的街道和到处都是小巷子。
按照连子宁的要求,外城是先进行规划,设计出图纸来之后才开始建造的,按照图纸上标号的区域,史凯手下的官员们每个人负责一片儿,都是忙的不亦乐乎。而且这样权责明确,进行管片儿制负责,不但可以让官员们对自己手下的工程更熟悉,以后出了问题更是可以直接追究责任。
连子宁设计这座城池的目的,是建成之后,可以立刻投入使用。
而眼下看来,距离使用,也用不了太久了。
梁王静静地看着,眼神从镇远府再落到那壮观的工地上,脸上竟是浮现出喜色。
“以连子宁之耳目众多,之消息灵通,不可能不知道朝廷责令他讨伐白莲教的消息,他定然已经是做好了准备。而大军出征,钱粮大量消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却还是能兴师动众,修建这般浩大的工程,这说明,武毅军的实力,比我知道的还要恐怖啊!”
梁王目光沉了一沉,手捏紧了窗沿儿:“连子宁,若是得你臂助,本王何愁不能登基大宝?”
车队缓缓进了镇远府城,随从们都安排进了驿馆住下,梁王则是没歇息,直接就在一群锦衣卫大汉将军的簇拥下到了将军府前宣读圣旨。
将军府前早就已经摆好了香案、香烛、黄纸、绸缎等物事。
武毅伯连子宁携一干军政大员跪迎圣旨,钦差天使梁王宣读圣旨,任命连子宁为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责令武毅军即刻出兵,征讨白莲逆贼云云。另外一些有功的将领,也都各有封赏赐下。
宣读完毕,武毅伯接旨,山呼万岁,众人起身。
众人早已知道这些东西,自然是波澜不惊,很是平淡,从众人的反应梁王就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很显然,连子宁已经是把武毅军经营的上下铁桶一般,水泼不透,针扎不进。
宣旨完毕,连子宁笑道:“殿下原来辛苦,不若进府中喝杯茶如何?”
本是客气话,只是却没想到,梁王竟是顺杆儿往上爬,一口应承下来:“如此甚好,本王正还有些事儿,要与武毅伯分说。”
连子宁身子侧了侧,右手一引:“殿下请。”
待梁王和他手下那几个女侍卫进了府中,连子宁把石大柱招到近前,低声吩咐道:“盯好了那些禁军士卒,把驿馆围起来,不准他们离开半步,许进不许出,更要注意,谁和他们接触了。至于他们怎么想,不消管。明白么?”
“大人放心!”石大柱点点头,带人离开。
他一走,那边阿济格、赫连豹等人便凑了过来,笑嘻嘻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荣升奴儿干都指挥使。”
“哈哈,同喜同喜,本官也要恭喜你们呐!”连子宁也笑道。
众人愕然。
连子宁压低声音道:“本官已经下令,新建两个骑兵军,下辖四个骑兵卫,阿济格和赫连豹各为一军参将,愿意留下的几位部族长,也都是军中大将。岂不是可喜可贺之事?”
那些要回到自家部落称王称霸的部族长们还没什么感觉,选择留下来的则都是心中大定,去了一个大心事,暗道武毅伯果然是信人。
还待再说,连子宁已经是摆摆手:“本官现在还有要事在身,今晚在府中设宴,为诸位贺,有什么话,到那时候再说。”